迟光(29)
韩煜:……臭小子!管谁叫哥呢!
“来,”穆时海将人从背后圈住进怀中,一手持枪一手扶腰:“我教你。”
“头摆正,”大拇指擦过脖子靠近颈动脉:“再低一点;”
“身体要站直,”腰腹紧紧相贴,穆时海像一个教官,严格指导自己唯一的学生:“三点一线。”
“瞄准,”耳朵听见热气的喘息,简洁明了的指令直冲脑海:“开枪。”
砰!八点九环。
穆老师手把手教学成果显著。
“不,不打了,”许迟川丢了枪,匆匆转身挡住烧红的脸:“手疼。”
“走吧走吧!”叶璟显得格外积极:“快饿死了!咱们吃饭!”
“阿煜你呢?”谭祁樾看向身旁的爱人:“还玩吗?”
韩煜摇摇头:“走吧。”
闵长慕在退役前和谭祁樾是一个部队的过命兄弟,因伤退役后开了这家俱乐部,老友到访,闵公子人来不了,但早已吩咐下面人好好招待。男人拿着菜单,熟练报出自己媳妇儿爱吃的菜:“清蒸鲈鱼、黑椒牛柳、排骨山药汤、再清炒一个生菜……”
“不要生菜。”
三双眼睛齐刷刷往右,许迟川缩了缩头:“穆时海不能吃生菜。”
“那换成菠菜吧,”韩煜划掉生菜的名字:“菠菜能吃吗?”
“能。”
菜单顺着玻璃圆盘转到三人面前:“看看还想吃什么?”
叶璟举手:“我要吃辣子鸡丁,巨巨巨巨辣的那种。”
“小川和时海呢?”
“鱼香茄子和鱼香肉丝,再要一个蚂蚁上树,都不放葱,谢谢哥哥。”
脑袋挨了韩煜一记爆栗:“什么时候开始挑食了。”
“哎呀!疼!”他委屈地揉揉头,手往左边一指:“是他不吃!”
“是我不吃,”穆时海冲韩煜一笑,与刚刚射击场上一身戾气枪枪凌厉的少年截然不同:“煜哥别打他。”
谭祁樾发现自己老婆今天的饭吃得一点都不专心,连平时最喜欢的鲈鱼肉剃到碗里都没怎么动筷。他看得明白,韩煜看似不动声色的表情下,心情却在一点点缓慢下沉。饭桌上只有三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傻子吃得开心。许迟川夹了一筷子蚂蚁上树给那个打枪很厉害的小帅哥:“没放葱,比学校的好吃。”
“嗯。”
“排骨也好吃,你尝尝。”
“嗯。”
“米饭要吗?让服务员上一碗?”
“要。”
“我也要我也要,”叶璟吃得满嘴油花:“要两碗!”
席间韩煜电话响了,是沈斯静打来找儿子的。
“喂?舅妈?是,小川在我这儿。”
“好,吃完饭我就送他回去。”
“小崽儿,”他敲了敲许迟川:“舅舅舅妈回来了,吃完饭我送你回家,还有,舅妈让我提醒你,”
“下下礼拜期中考试。”
吧嗒!
大排骨应声掉进碗里,汤水飞溅一地。
第38章 阿樾,我不怕错
许迟川呆滞了。
一句期中考试从天堂回到现实,上了车委委屈屈缩在后座,小酒窝呆呆蔫了下去,惆怅从每一根头发丝儿向外散发。韩煜看得好笑:“小川?许迟川?”
“啊?”
“就一个期中考试,紧张什么?”
黑眉蚱结拧成小疙瘩:“这回九区统考,班主任说年级排名百分之前三可以直接参加八中的保送考试,我妈念叨好久了。”
“那太好了,”叶璟兴致勃勃:“说不定高中咱们还能分到一个班。”
“……不要。”
“小帅哥,”谭祁樾望着后视镜里闭目养神的少年:“你在哪儿下?”
“他和我一起,”许迟川抢过话:“谢谢樾哥。”
“不了,”穆时海睁开眼:“我和叶璟走。”
许迟川有些失望:“不和我回家吗?我爸回来了,晚上给你炒鱼香肉丝吃。”
穆时海摇摇头:“下次。”
蓝湾小区门口,谭祁樾把车停在路边等,许迟川下了车往前几步又匆匆跑回来,咚咚咚敲着玻璃。穆时海摇下车窗,一张大大的笑脸出现眼前,霞光万道照在清润的脸庞,看得他恍了神。
“考试完了再来我家,给你做饭吃,好不好?”
“……嗯。”
“小川,”韩煜也下了车:“走吧。”
“就几步,不用送,”许迟川朝他挥手:“我一个人能行。”
“走吧,送送你。”
落日余晖染红天边云层,橘红晚霞舒卷温柔,晚风拂过兄弟两人有些神似的面孔,一个理性克制,一个温暖如沐。
“学校组织了一个冬令营,寒假去,”韩煜开口道:“过年才能见了。”
“哇塞,天体物理耶,”许迟川满脸崇拜:“哥你真厉害。”
“那别去南大了,”韩煜逗他:“来青大吧,给我做学弟。”
“不要,”坚持要吊死在考古学的小孩儿不接受任何诱惑:“我爱考古。”
“在家听舅舅妈妈的话,有事儿给哥打电话。”
“知道,谢谢哥。”
“穆时海……”持重果断克制至上的男人念到这个名字时有不多见的犹豫:“你喜欢和他玩儿吗?”
“喜欢啊,”神采飞扬的愉悦由内向外散发:“他可好了。”
肚子里打了一路的草稿通通放弃作废,像小时候宠着撒娇要吃糖葫芦的小孩一样,韩煜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上楼吧。”
把叶璟和穆时海送回家,谭祁樾拉过一路沉默不语的爱人,常年握枪生茧的右手虎口摩挲修润如玉的指节:“阿煜,别想太多。”
风声听起来格外烦人,韩煜抽回手摇起窗户:“那男生……”
“长得帅,一脸聪明相,心思重城府深,喜怒不定,是个狠苗子,”轻描淡写接过老婆的话:“但对你弟弟很好。”
“说不定两个人就是单纯合得来,”红灯前男人俯身亲了亲他额头:“是你多心了。”
“不会,”中午吃饭又夹菜又盛汤的样子只要想一想就叫人忍不住蹙眉:“他和陆淼一从小玩到大也不这样。”
越野车停在公寓外,几只小虫嗡嗡扑向头顶明亮的路灯,谭祁樾转过韩煜的脸面向自己,这张让他第一眼就沦陷彻底的脸,无论如何都没法放开。
“你在担心,”微表情被男人一一捕捉:“是担心他会受到影响,还是担心他像你一样。”
平铺直叙的陈述不是质问,灼热笃定的目光让人避无可避,韩煜一颗心沉到底反而不再烦躁,金丝边框锐利得有些割手:“是,我是担心。”
“小川和我不一样,他……”
“有什么不一样?”谭祁樾打断他的话,一双黑如曜石的眼生出几分压迫感:“哥哥能喜欢男人,弟弟就不行?”
“不是这个意思,”韩煜有些心累,逻辑在语言面前老是词不达意:“他还小,我不希望他走偏了路,而且……”
“走、偏、路?”
声音像从胸腔深处嘶鸣而出,刚肃坚毅的轮廓带着怒气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悲凉:“你就是这样觉得的?”
“不管是不是这样觉得,我们都不得不承认,”通透如水的眼神比今晚的月光更清冷:“按照普世说法,这不仅是一条偏路,还是错路。”
倔强的眼神如出一辙谁都不肯先低头,韩煜伸出手将男人抱了满怀,熟悉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谭祁樾渐渐卸下怒气和委屈,伸手回抱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