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合活(33)
之前那副大少爷的做派已全都抛在一旁,敞开肚皮吃的满嘴流油,挤在茶几旁学着胡旭杰一口肉一口烤辣椒地往嘴里塞。
薛清极已不记得自己上辈子这种一帮人没吃相地凑一道填肚子是什么时候了,仙门讲究摈弃尘世习性,修行到后期时大部分同门已经不怎么吃东西,这种抢着吃饭的场景大概率还是在弥弥山,严律的地盘儿。
在这位妖皇的地盘儿上混其实并不难,老实地生活别挑事,不作奸犯科不祸祸性命,就能在他的庇护下轻松过日子。
投奔弥弥山的妖大多已厌倦你争我夺的厮杀,到了严律这儿才算喘了口气儿,平日安心种地做活,养牲畜收作物,每年在妖族的大祭日折腾出一顿大宴放肆吃喝,外出办事的妖也会在大祭日回到山上,更重要的是严律也会带着自己的亲信参加庆典。
山上的妖们会主动备好严律喜欢的吃食,与好酒一起抬去他在的居所,幼崽们则将山上采来的果子和鲜花一起塞进那些吃食里,鲜花会由有保存实物状态能力的妖们处理,即使大祭日是在寒冬,送给弥弥山妖皇的鲜花也一定是最鲜艳的。
薛清极还在弥弥山时没少目睹严律那些亲信侍从在饭局上大打出手,其实那分量足够所有人吃饱喝足,但他们就是喜欢抢着吃。
他还记得当时严律吃到一半看着面前鸡飞狗跳的场面,跟他突然冒出一句话:“我好像在那个什么猪圈食槽里进食。”
想到这儿,薛清极眼中闪过些许笑意,余光却扫到那边严律已经和佘龙发完消息收起手机。
屋内的香味和满桌的烧烤面条严律只是大致扫了一眼,伸手拿过薛清极喝了一口的饮料看看,一撇嘴:“又这口味儿,今年刚三岁是吧小仙童?”
他用现代语念这三个字,薛清极愣了愣。
严律把饮料还给他,对胡旭杰打了个响指:“有别的没?”
“有有,”胡旭杰从一兜饮料里翻出一瓶可乐丢给他,“哥你要不也吃两口?吃面就行,又不占肚子又不费牙的。”
严律咬上一根烟,拿着可乐摆摆手:“你们吃,我出去透透气,我钱包是不是还在你那儿呢?”
胡旭杰又把钱包找出来,顺便还把严律不知道什么时候落车上的钥匙一道给他。
严律的钥匙串儿上一共也没多少东西,除了住处的钥匙外就是车钥匙,现在还多了个狗牌,是之前从项圈上取下来的,就挂在钥匙串儿上当配饰。
他拿了钱包钥匙,又从桌上摸到打火机,没再看一眼桌上的烧烤就走出门去。
薛清极注视着他走出门,以前严律也有些挑食,但从没有到这个地步。
旁边隋辨以为他好奇,便低声解释:“严哥就这样,我都很少见他正儿八经吃东西。”
董鹿咽下一口面条:“大胡,严哥怎么又不吃饭,他上顿什么时候吃的?”
“中午吧,吃了口煎饺。”胡旭杰对严律的事情倒是记得很清楚,叹着气道,“那一口塞牙缝都不够。”
肖点星嘴里咀嚼着东西含糊不清:“那哪儿行!人是铁饭是钢……哦,他是妖,那也得吃饭啊!挑食是不?没事儿,等回去我请你们到高档地方吃,肯定有他爱吃的。”
胡旭杰气笑了:“真当我们差这仨瓜俩枣的钱啊?他就这毛病,多少年了都。前段时间有狗的时候狗要按时吃粮,他喂狗的时候还能想起来喂两口自己,最近狗不是死了么,他好像就更记不清吃饭时间了。”
“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隋辨拿着根烤串儿摇头晃脑,忽然想起另一茬,扭头问薛清极,“年儿,啊不对,得叫一声前辈了。您和严哥以前好像还挺熟的,他那时候有这毛病吗?”
他没心没肺,问起这些话也不考虑乱七八糟的。其他人立马看向薛清极,显然是之前也一直憋着好奇。
薛清极笑了笑,并未回答,只问道:“你们好像总会一起行动,他与仙门这样多久了?”
董鹿觉得这茬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边用筷子搅动着面汤边思索:“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我从小严哥就在了,据说姥姥也是从小就认识他,仙门往上数很多代掌事人都会告知继任严哥的大概情况,好像已经达成合作关系至少几百年了。”
“我是跟着我爷爷长大的,我爷爷好像也说过从以前严哥就在了,”隋辨吃着烤串儿点头,“他平时基本只和掌事儿的来往,小辈儿们觉得他凶不敢接触,鹿姐是因为老太太的关系才跟严哥熟的,我吧,一个是因为我爷爷,一个是因为年儿。”
胡旭杰翻了个白眼:“严哥早些年就带你们一帮小萝卜头耍了。哎,反正我跟着他也有个十几年了,还是我爹临走前把我带来托付给他的,那会儿他就跟仙门来往,要不老有不开眼的妖觉得他不靠谱呢。扯淡,哪次妖那边儿出了事儿不是严哥去解决的?”
薛清极又问:“门中弟子现在已不再一起修行了么?”
“嗯,早就不了,”董鹿有些不好意思,“很多门内修士的后人都没有了多少灵力,不适合修行。还有一些是有意不再让后代接触这些,毕竟修行是苦差事,干我们这行的多少……命都不大好。”
她说到这儿,眼神略沉了沉,但这情绪转瞬即逝,立马又笑着解释:“还要腾出时间来出活儿,不如好好找个稳定的班上。是有孽灵邪祟需要驱逐,但总归是要先紧着自己生活的嘛。”
肖点星忍不住问道:“难道以前大家都是要一起修行的?你那时候是什么样的,那时候的六峰在哪里?”
他的神色中透出向往,问的语气也有些许急切。
薛清极将手中的烤鸡心咬下一块慢慢咀嚼:“是在一起修行……但与现在没什么区别。修行本就是难事,人也不会轻易修掉本性与私心,六峰泯灭在岁月中,我并不稀奇。”
他说的并不清楚,其他人听得云里雾里,还没再问,严律就推门回来了。
抽了根烟又出去转悠了一圈儿,严律的脸上困意更浓,一推门就见桌上竟然还没吃完,不耐烦地皱起眉,咋舌道:“怎么回事儿,还准备吃到明天早上?赶紧扫尾分房间,我得睡了。”
他倒是比人都有人样儿,作息规律,到了晚上就犯困。
小县城的旅馆条件一般,房间不多不少剩了三间标间,董鹿自己一间,剩下两间房还没安排好怎么入住,肖点星就已经先遭不住了,找了个房间倒头就睡,脑袋刚挨着枕头呼噜声就响了。
这动静地动山摇,邻居听了都想报警,也就隋辨到哪儿都不挑,天生适配所有环境,揉着眼困得不行,走到另外一张床边儿:“把两张床拼一起就能睡仨人了,我怎么着都行,真困了。”
薛清极只在门口站了三秒就倒退出来,对严律认真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样,但我需要一个正常的入睡环境。”
“这你都受不了?”胡旭杰嘲笑道,“我呼噜可比他大得多,大老爷们儿谁计较这个!”
严律皱眉道:“你不说我都忘了,你那呼噜跟打发动机似的,拖拉机犁地都没你那动静。”
胡旭杰咧着个嘴傻乐。
三分钟后,他夹着枕头站在两个床拼起来的屋里发呆,看着睡得直流哈喇子的隋辨和肖点星,还没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第16章
夏季的夜晚笼罩县城,折腾了一天的世界终于陷入睡眠。
旅馆住宿条件一般,空调已经上了年头,运作时带有明显的嗡鸣,就算这样也没能掩盖住隔壁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这屋隔音太差,尤其是胡旭杰,动静大的让人恨不得给他掐死。
严律本来已经困得睁不开眼,这会儿拉了灯却一点都睡不着,脑子被隔壁两台拖拉机给碾得稀碎。
黑暗中传来幽幽叹气声:“这就是你选的侍从?”
“闭嘴吧。”严律闭着眼说,“现在哪儿还有什么‘侍从’,就是赤尾那支儿的小孩儿,他爸快死的时候把他丢我这儿的,我没好撵走,没想到长成这鬼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