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合活(225)
楼下已经基本准备齐全,几个弟子手脚利落地围着车周贴上符纸。
灵气凋零至今,车已经是最重要的交通工具,但一些时候无法满足修士们的需求,因此有能力的修士大多会给车贴上特殊的符来让其成为“封建迷信”的工具。
之前在小堃村时董鹿等人以车为阵贴的加固符、沿路遇到最低级的杂鱼孽灵能直接撞开的开路破煞符都是这个作用,也有用来爬一些困难地段的符,或者是辟邪用的符。
同理还有在车轱辘上贴的加速符,但这玩意儿很少用,大多都在无人的地方才敢贴,不然二半夜的看见一辆车跟鬼似的“嗖”一下过去了,要么招来交警,要么就得上当地的灵异论坛。
符是根据需要贴的,所以一般贴的也不多,但现在贴在两辆面包上的符种类至少有三种。
除了开路破煞和加固的之外,其中一辆竟然还贴了一种他不认识的符。
如果肖点星能有机会看到老棉发的监控录像,他这会儿就该认出来,这符的作用是躲避现在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
但即便认不出这符是什么,肖点星也知道事情不对。
尤其是当肖暨坐在轮椅上被肖揽阳推出来的时候,肖点星心里的不安达到了巅峰。
肖暨的脸色在庭院路灯的映照下白的像鬼,眼眶凹陷,两颊好像被晒化了的蜡一样微微下垂,不知是不是错觉,眼珠似乎也有些浑浊。
虽然气温转凉,但其他人还穿着风衣外套,肖暨就已经披上了厚厚的呢绒大衣。
他和肖揽阳低声说了几句,回头看了眼别墅,肖点星微微避开,但从肖暨的表情和神色中看出他的犹豫和挣扎,但这些很快在一串剧烈咳嗽后消失,只剩狠戾的坚决。
肖暨服下几粒药,在其他弟子的帮助下将被扶上其中一辆车,肖揽阳也坐了进去。
老爸和大哥要亲自运这批丹药?!
肖点星大惊,即便是在仙门最缺药的时候,肖暨也从来没有亲自干过这种活儿!
这批丹药到底是什么,值得他爸和他哥一起押送?
肖点星的脑中闪过“快活丸”三个大字,不自觉地出了一身冷汗。
他一边跟自己说这不可能,一边不自觉地穿好衣服,抓住了自己的剑,悄默声地摸下楼。
除了肖暨带走的那几个弟子外,这别墅里已经少有能和他修为相比的修士,肖点星蹑手蹑脚地避开在一楼卧室休息的家里的弟子,奔着门口走去。
还没出门,就听旁边儿一个值夜的人疑惑道:“二少爷?”
话刚说完,就被肖点星条件反射的一道剑气吓得闭了嘴。
剑光闪过,肖点星也看清了这人是谁,正是平时跟自己走的比较近的肖天,没想到这小子修为一般,耳朵倒是很灵。
“闭嘴!”肖点星压低声音威胁,“你知道大哥他们现在去哪儿吗?”
肖天被他这架势吓得够呛,茫然道:“仙门啊,不是送丹药嘛?”
“放屁!以前哪次送丹药我哥和我爸亲自跟着过?”肖点星见他是真不知道,外围弟子即使是来了别墅,也很难触及核心,更何况肖天并不是肖暨喜欢的小辈儿,“不让我去,我非要跟着看看!”
说罢扭头就要朝外走,想了想又退回来,朝肖天一伸手:“你车开过来没?借我用!”
“啊?”
“我的车太招摇了,买回来就是做样子摆在那儿,开出去惹眼,”肖点星道,“你要是用车就开我的,你那个破车借我。”
为啥摆在那儿你还不知道?还不是因为拿了驾照之后就没敢让你开车!肖天见他这样子好像是真出事儿了:“让您跟着吗你就过去,出事儿怎么办?”
肖点星面色如冰:“要是真去仙门,能出什么事儿?”
肖天想想也是,但看肖点星的脸色,心里又犯嘀咕,就这样放出去指不定得惹什么麻烦,做了个折中的选择:“我开车带您跟着吧,您那技术,演谍战片儿你都不如里头的出租车司机。”
肖点星没再说话,扭头出门,肖天小跑着带他上了自己的车。
两辆面包车开的速度很快,肖天的车跟的很艰难。
开出去二里地,肖天很想再说几句问问到底什么情况,肖点星却一改往日爱扯淡的毛病,目光跟上了锁似的盯着前边儿的,看得肖天发毛:“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肖点星嘴唇动了动,正要说话,却猛然一指前方:“看!”
前边儿两辆面包车原本前后脚地开着,到了一个分叉口,一辆车一拐弯儿,进了朝市区开的路。
而另一辆却并未停下,径直地朝着出市的方向开去。
“跟着那辆!”肖点星指着没拐弯儿的那辆面包。
深夜的郊区在凡人眼里十分冷清,但在修士眼里却并不平静。
路上不断有三三两两的孽灵窜出,好在车上贴了开路破煞的符,一路上也没有孽灵敢上前找死。
面包内十分安静,只听到后座上肖暨沉重杂乱的呼吸声。
“不走高速?”开车的弟子问。
肖揽阳道:“走高速会留下记录,那边儿有仙门的人手,还是绕一下比较好。”又扭头看向肖暨,担忧道,“爸,你要不再吃一粒儿?”
“不吃了,”肖暨半闭着眼,感觉身体沉重,像是一个麻袋、一坨烂泥,“老邹已经过去,那就应该是已经拿到上等药材了。普通的快活丸吃得再多,体内的污秽感也就越重,不如直接过去,吃用上等药材炼制的灵丹。”
之前邹兴发怒气冲冲地找上门,质问他是不是藏起来了封天纵。
肖暨也很惊讶,两边儿一核对,才发现他俩可能都被耍了。邹兴发先他一步去找那人质问,毕竟邹雪花等不了了。
从今天晚上那边儿联系自己来看,邹兴发终于有得偿所愿的机会了。
那他也不能再等了!
肖揽阳面露犹疑:“这回是真的吗?我们这次去蛟固,是冒了很大风险……”
“我知道,但这风险不得不冒!”肖暨睁开眼,看向肖揽阳的目光让他低下头,“我没时间了,只要能成事儿,我能康复长寿,仙门再不乐意又算什么!你就是太优柔寡断,我才总不放心把家里事儿都交给你。”
肖揽阳没有说话。
肖暨何止是不放心他,肖暨是根本就不愿意放手。
否则他也不至于吞下快活丸。
见肖揽阳表情暗淡,肖暨又对这个大儿子缓和语气,艰难地举起手拍拍他:“放心,爸一定也会治好你。老邹那个先天灵力畸形的女儿都能治好,癌症又算得了什么?”
肖揽阳去年查出来了癌,已服药了几个月,虽然心里并不舒服,但身体的情况骗不了人,以前的疼痛已很久不发作了。
他直起头来:“小二那边儿我看了,他没醒,晚上我给他端过去的牛奶里加了能让他睡得沉的东西。”
“委屈他一回,”提起小儿子,肖暨的五官柔和不少,“他年纪大了,我是管不了了,不过也没事儿,以后咱俩活得久,他结婚、生子都能亲眼看着。”
肖揽阳点头赞同,不再说话。
车一路开出尧市,头顶的标牌一闪而过,先显示前方去往的几个方向里,“蛟固”二字在最顶端。
*
老太太将一尘不染的相片儿又擦了一遍。
相片上女儿董小安和女婿张越还是那么年轻稚嫩,老太太那会儿也不算老,被两人按在椅子上,硬拍了这张全家福。
这张照片拍完后没几个月,蛟固一场大火烧得这对儿年轻小夫妻只剩下两捧灰。
她边擦着相片儿边对女儿女婿道:“我以前怪你俩太窝囊,连点儿魂魄碎片都不留下,搞得我连送残魂转世的机会都没有。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怪错人了,不是你俩窝囊,是你俩也没办法。”
她声音沙哑苍老,擦拭的动作缓慢,在女儿的脸上格外多抹了抹:“放心,你俩的魂儿虽然没了,但妈只要有机会,就不会让害得你俩成这样的人的魂儿也能整个儿地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