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道(91)
他看着苗秋儿的表情,说不下去了。
楼珏并非没听过连阴境,传闻此地处在两国交界处,地势险峻,常年雾瘴弥漫,因而与世隔绝。里面的人终日与虫蛇猛兽为伍,精通蛊毒,凶残非常。
只是面前这个少女并非话本册子上画的那般丑陋凶煞,甚至……还挺好看的。
楼珏的脸更红了些。
苗秋儿不知他心里所想,微微皱眉,眼珠子一转,便有了计较。
“我可以带你找到媱草,还能送你出谷,但你要答应我一个事。”
楼珏忙道:“若姑娘能带我寻得仙草,便是我楼珏此生恩人,多少件事都依得!”
苗秋儿想,原来事要论件。
她没有趁火打劫,道:“我……想看看连阴境外面的样子,但我没有你们汉人的衣服,也没有你们用的钱,见不到人,买不了东西。如果我到外面,需要你带我去我想去的地方。我可以给你银子,你给我买我想要的东西。”
楼珏立刻答应:“好说,我就住在生陷谷往北七十里外安滇王城。”他取下腰间玉佩,奉与苗秋儿。
“姑娘若出了谷,可到城内安滇王府,将此物交给守卫,就说是我、是楼珏的——朋友,我自当相陪。”
苗秋儿接过去,她不识字,也认不出羊脂玉上描金的“楼”,只随意掂了掂,将玉佩塞进腰间。
“跟我来。”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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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题为“离鸾有恨,过雁无书”的,都是脱离现实的古代爱情故事,言情,不喜欢看言情的等几天哈,抱歉抱歉。
第74章 离鸾有恨,过雁无书2
安滇王府。
楼珏将宫里的太监送出城,回来见父亲楼誉负手立于厅堂,望着满屋皇上的赏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父王,”楼珏叫他,“孩儿此番献宝……可是不妥?”
楼誉捻须摇头,沉吟片刻,却说起另一件事:“你可知国师无妄?”
楼珏颔首:“听闻国师法力高深,进宫三日就求雨破了卉洲十月大旱,故而被圣上奉为国师。”
此人是长诏国近来最为热议的人物,可跟他献宝有何关系?
“徐公公此番带来的,除了陛下赏赐,还有国师手信。”楼誉自袖中摸出一纸书笺,“说七月地藏菩萨圣诞,要在安滇王城天华寺讲经布道,请我等做好筹备。”
楼珏道:“这是好事啊,王城百姓多信佛,国师德高望重,他主动来此宣讲佛法,还免得父王外请法师。”
楼誉张了张嘴,无奈地摇头发笑。
自己这儿子实在心思单纯,无妄来安滇讲经,分明是在楼珏将媱草灵芝送入皇宫才起的念头,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听过一些传言,无妄是西域和尚,修习的法术有的极为阴邪,病秧子皇帝从前十天半月入一次后宫,近来竟能夜御数女,都是服用了无妄炼的丹药。
连阴境虽与世隔绝,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媱草这等仙株现世,显然让无妄注意到了它。
若里头真的还有奇珍异宝,无妄势必发动战争踏平连阴境,而今皇帝受其蛊惑,难保不会下旨让安滇军配合出征,届时流血牺牲的,都是他安滇城的子民。
“……算了。”楼誉叹道,到底都还只是猜测,不必说给儿子听。
他扶案坐下,挥手示意楼珏离开。
退出会客厅,楼珏拐弯去了大门,问值守侍卫:“今日可有人拿着我的玉牌上门找我?”
侍卫纷纷摇头,管家笑道:“世子,老奴已经给正侧三门护卫都叮嘱过,若是世子好友上门,必定仔细接待,世子勿虑。”
……怎么不虑,都快两个月了,苗秋儿还是没有来找他。
楼珏心里担忧,又恼自己没问一问怎么联系苗秋儿,只让人来找自己,没想过对方幽居深山,到了这繁华王城如何寻人。
他越发苦闷,想去生陷谷寻人,又怕跟苗秋儿失之交臂,抑郁之余只好日夜练剑。
演武场被摧残得厉害,五更不到楼珏已经身着劲装在场内练剑了,他握剑回身一斩,剑气荡开,光秃秃的梅花树悄无声息断去半截枝桠。
“这梅花年底不会开了。”
少女清澈淡漠的嗓音响起,楼珏手臂一抖,连忙回头。
丈高红墙之上,苗秋儿身披墨色大氅,兜帽下是巴掌大的雪白脸蛋,一双剪水眸微垂,平静注视下方。
楼珏擦了把汗,仰头笑道:“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苗秋儿手里把玩他的玉佩,两只脚晃动时裙摆飘摇,可以看见白皙小腿上缠绕的布鞋绑带。
……非礼勿视,楼珏匆忙移开目光。
“上次是偷跑出来的,”苗秋儿漫不经心道,“被看管了一段日子,才有机会出来,我就来找你了。”
楼珏收剑:“那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饭?王府外面巡阳街有一家粲粉味道很好,等我换了衣服带你去。”
苗秋儿坐在墙上没说话。
楼珏便当她应了。
他带人轻车熟路来了摊铺,这个点儿人还不多,老板一见他就热情地招呼:“世子殿下!这边儿坐,还是老三样吗?”
楼珏道稍等,问苗秋儿:“你有没有忌口?”
苗秋儿捏着兜帽反问:“什么叫忌口?”
“就是不爱吃,或者不能吃的东西。”楼珏解释道。
苗秋儿说酒。
楼珏点头,朝老板道:“两碗粲粉,两碗鸡枞汤,一碟春卷,一份酥包,一碟饵块……唔,你这里还有什么吃的,都上一份。”
老板筛着粉笑道:“世子,都让您点遍了!”
楼珏放剑坐下:“中午带你去彩鹤楼,那里吃的更多……嗯?你怎么不坐?”
苗秋儿看着他,低声道:“你要和我在一张桌上吃饭?不怕我下蛊?”
楼珏微笑:“你会给我下蛊吗?”
苗秋儿:“我已经对你下蛊了。”
楼珏的笑瞬间僵在脸上。
“不然我怎么找到你的。”苗秋儿理所当然道,她拢着大氅施施然坐下,“你胆子真大。”
楼珏顿了片刻,突然叹道:“我说黑背怎么突然不与我亲近了。”
黑背是他养的一条细犬。
见苗秋儿带着一点矜持的好奇张望四周,楼珏看了看她从头盖到脚的黑大氅,道:“靠近你就会被下蛊吗?我请了天衣阁一会儿给你做衣服……”
他有些为难,似乎不知道怎么说下去。自己中不中蛊倒无所谓,但牵扯其他人就不好了。
苗秋儿道:“不是,我想对谁下蛊才会对谁下蛊。你身上的蛊只是为了方便我找到你,等我玩够了就取出来,不会伤害你。”
楼珏心里舒了口气,但听清苗秋儿言外之意,又有些不舒服。
……玩够了取出蛊以后,她是不是就不会来找我了?
楼珏突然改变了主意,他看了眼埋头嗦粉的苗秋儿,鬼鬼祟祟掏出腰间一杳纸张,那是他等待苗秋儿期间做的带人游乐安滇的计划。
本来是很紧凑的,但计划是计划,是可以改变的。
苗秋儿不知他所想,认认真真吃完了粉喝完了汤,盯了一会儿碗,突然伸手拨到地面,“砰”就碎了。
楼珏和老板俱是一愣,老板先笑道:“没事,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楼珏掏腰包:“抱歉,我赔给你,她不是故意的——”
话音未落,见苗秋儿将她碰过的鸡枞汤碗丢到地上摔碎,又随手折断一双筷子。
老板:“……”
楼珏:“……不用说了,我都赔给你。”
离开摊铺,楼珏谨慎地问:“你刚刚为何摔碗?吃得不合胃口?”
苗秋儿表情严肃,捂着肚子站了一会儿,突然打了个小小的嗝。
楼珏突然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看着苗秋儿,无端想起妹妹养的小白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