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道(88)

　　虺蛇本就是半头仙灵，堕魔之后威力更是不容小觑。鸣鸿只是神兵器灵，很快就在厮杀间落了下风。宋怀然看着那具越来越小的身躯，摊开手掌，鸣鸿立即化作红光，落到掌心变回原样。
　　刀身已经满是豁口，斑驳不堪，全是被虺蛇毒气腐蚀出的孔洞。宋怀然微不可察叹了口气，将鸣鸿刀收入玉扳指。
　　虺蛇打了胜仗威风更甚，蛇尾摆动时扫平好几棵碗口粗的树木，它上身直立，目光极其怨恨地盯着郑岩玺，似乎要发动攻击。
　　郑岩玺怕得要死，忙爬到封净身后躲避。
　　于是那双猩红竖瞳里出现了封净的身影。
　　封净：“……”哥们儿别这样，我也虚火它。
　　宋怀然抬脚，几乎是瞬间跨越十几米，挡在封净跟前与虺蛇对峙。
　　在蛇影背后有一片稀疏松林，树冠高耸宽大，融进夜色后陡然多了阴郁可怖的压迫感，仿佛一方近在眼前的黑暗地狱。
　　某处树梢微微晃了晃，婉转悠扬的哨声响起。
　　虺蛇听到后，立刻扭转庞大的身躯往后游走，大半个身躯直立，脑袋探入漆黑的松叶冠林。
　　等到蛇头缩回，上面就多了一个人。
　　虽然之前在郑岩玺的速写画里见过苗秋儿，但本尊出现的那一刻，封净还是有些诧异。
　　……这么小？
　　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身材纤细玲珑，姣好的面容上带着温软笑意，跟个邻家小妹一样，怎么看都不像个犯下屠城罪孽的恶魔。
　　她赤足踩在虺蛇头顶，直到虺蛇下颚贴地，苗秋儿才轻飘飘滑落。
　　动作时，腰间别着的八角铜铃跟着颤动。
　　楼珏的嘴唇微微哆嗦，上前一步，声音嘶哑颤抖：“……小秋？”
　　二人相隔甚远，苗秋儿扬起下巴，看到楼珏后唇线抿平，随即发出嗤笑：“谁把你挖了出来，还给你接了舌头。”
　　说着，视线已经落到宋怀然身上。
　　楼珏急切道：“小秋，你不——”
　　话说到一半，苗秋儿摘下腰间八角铜铃，随意地晃了晃。清脆空灵的铃声响起，平整地面忽然皲裂，缝隙里竟飞出具由无数蠕动的蚯蚓昆虫组成的人形骷髅，双手握爪直直抓向楼珏面门。
　　腥风吹面，楼珏后退半步挽剑斜劈上撩，曲折剑光闪过，骷髅虫尸当即断作三截。
　　尸块倒地后爬虫如浓雾般溃散四溢，露出里面的苍白骸骨。只一瞬，爬虫竟又蠕动着覆盖白骨，将断作三截的尸身拼在了一起。
　　封净看到骷髅虫尸恢复原状，再度站起，眼珠子惊得都要掉出来了。
　　最可怕的是裂缝还在蔓延，地面细微震颤着，很快爬出第二具、第三具……足足十来只骷髅虫尸。
　　他心如擂鼓，握紧天罗伞剑作出防御姿态。身后的郑岩玺吓得人都要跳起来，趴着墙扣长绫，试图掰开一道裂缝将自己藏起来：“我草啊，放我进去！”
　　密密麻麻的虫尸将楼珏拦在苗秋儿之外，苗秋儿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宋怀然。
　　“又是你，”苗秋儿歪头，语气竟有些无奈，“你们这些道士，怎么就喜欢扰人好事呢？”
　　……你们？
　　封净心想不妙，这个“们”不会在说他吧。
　　紧接着，苗秋儿仰头，十指插入喉咙，陷入皮肉后往两边撕开——白皙皮肤里是漆黑骨肉，伤处溢出的不是血，而是一团接一团的白雾。
　　那些雾团在半空散开，竟凝聚成一个个穿白紫道袍的魂魄，男女老少神色凄迷，尽束发戴簪，作古人打扮。
　　那道袍样式很眼熟——不妄山上的弟子都这么穿。
　　宋怀然的脊背明显一僵，封净看见他袖袍下攥得咔咔作响的拳头。
　　“一千多年前，阳清山下，就你的师门来的人最多。”苗秋儿舔了下唇，笑容残忍，“肉很香，全被我吃了。”
　　——噌！
　　封净只感觉眼前一花，宋怀然已经握着不知从哪里抽出来的冰蓝长剑，狠狠劈在了苗秋儿脖颈间！
　　风暴铺开，松林顿时荡起汹涌叶波，连封净都被吹得连连后退。不得已抬手遮挡，松开后却发现宋怀然那一击竟然连苗秋儿皮都没划破。
　　虺蛇护主，见状朝着宋怀然脑袋张口就咬，宋怀然当即回身横剑平斩，在虺蛇七寸处斩出深可见骨的伤口，收剑时转身抬腿一踢，将滋滋冒血的虺蛇踹出几十米外。
　　苗秋儿脸色瞬间狰狞，抽下腰间银带——那竟是把缠腰软剑——朝宋怀然甩了过去。
　　宋怀然立即横剑抵挡，银白软剑似毒蛇裹住冰蓝剑身，收缩时竟然生生将他的剑绞断了。
　　长剑碎裂，宋怀然当即扔掉剑柄，侧身躲过软剑攻势，抬手掐诀。
　　上空开始有黑云压顶，苗秋儿面色微变，旋即怒张嘴，黑绿雾气浪潮般喷涌而出，翻腾时凝出一具具雾骷髅，张牙舞爪扑向宋怀然。
　　封净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宋怀然面色不改，口中念诀，长发宽袍忽地飞扬，一股飓风以他为重心席卷外扩，将浓雾和骷髅荡得干干净净。
　　同时手掌继续结印，上头雷云翻滚，一道闪电朝苗秋儿直劈而来！
　　苗秋儿轻轻挑眉，手指一勾，头顶忽然出现不妄山先辈魂魄。
　　宋怀然瞳孔紧缩，剑指忽然翻转，天雷跟着拐弯，几乎贴着苗秋儿手臂落在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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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是打戏。


第72章 非为智者
　　燃夜宗先辈的魂魄对宋怀然的牵制极其明显，苗秋儿用他们做盾牌，几乎就绝了宋怀然所有杀招。
　　同样的，宋怀然的修为能轻易破解她绝大多数巫术。再斗法也难分胜负，宋怀然又从空中抽出把朱红长剑，欺身上前和苗秋儿近身搏斗。
　　他的剑术显然在苗秋儿之上，但苗秋儿妖僵之体，刀枪不入，而且她使剑的本领也不差，又时不时射出毒针偷袭。宋怀然肉体凡胎左支右绌，两人竟打得难分上下。
　　封净很想上去帮忙，但那两道剑光变幻无常，二人过招时身形快出残影，他又实在插不进去这样的高端局。
　　楼珏的剑术倒是卓越，可他现在被那些杀不死斩不绝的骷髅虫尸缠得脱不开身，封净没有多想，立刻提剑上前帮忙。
　　经过前段时间宋怀然的教授，封净在道术上的造诣又高一层。食中二指抚过剑身，天罗立刻覆上青绿火焰，砍向骷髅虫尸时，竟有种快刀斩豆腐的丝滑感。
　　虫子被火焰包裹，噼里啪啦掉在地上，空气中弥漫起蛋白质烧焦的气味。裸露出的白骨没了虫子依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就杀死了？
　　封净喜出望外，用简单粗暴的招式抡剑砍向其他骷髅虫尸，遇到被楼珏斩断的，在白骨架合拢之前补刀，没一会儿就清完了兵线。
　　地上虫尸堆熊熊燃烧，气味难闻至极。楼珏没有丝毫犹豫，震剑甩掉上面附着的虫子，侧耳细听另一边战场动静。
　　软剑游走时诡谲无常，宋怀然刚凌空后翻避开，那剑尖竟生硬地拐了个弯朝他后背袭来！
　　他的体质特殊，苗秋儿的剑杀不死他，但千年妖僵功力非常，势必会造成伤口，届时流血昏迷，又要错失除掉这个孽障的机会。
　　千钧一发之际，银寒剑光闪过，楼珏出手，将软剑弹了回去。
　　苗秋儿两道细眉立刻拧起。
　　第三人加入，原本的平衡立刻被打破，苗秋儿节节败退，软剑脱手的瞬间宋怀然寻到时机擒住她双臂，咔嚓拧断！随后一脚踢向其膝窝，从背后绞其双手将人制服。
　　“把剑插进她的心脏。”宋怀然小臂青筋暴起，朝楼珏吼道，“快！”
　　苗秋儿跪在地上，双臂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被宋怀然折在后背，但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痛楚之色，眼中竟闪过奇异的光，用近乎诱惑的语调说：“来呀，杀了我。”
　　楼珏站在她面前，握紧了手中的剑。
　　苗秋儿眨了眨眼，惋惜道：“知序哥哥，怎么了，下不了手吗？”
　　听到那声“知序哥哥”，楼珏的嘴唇颤抖，仓皇后退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