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道(27)
这种叫坑巧那的捕猎方式虽说有效,危险性却极高,因为狼对人类气息敏感,所以设陷阱的地方方圆几里都不能有旁人,这个猎狼的人必须要耐得住饥渴恐惧,且体力强悍,要能背拽着狼和木板徒徙十里,不然狼挣脱开,猎人必死无疑。
某一次,牧民们又设了个坑巧那,可在营地守了一夜都没见小伙子回来,天亮去找,在离营地不到一里地的地方看到了血肉模糊的小伙子和同样血迹斑斑的门板。
除此之外,地上还留了两只被啃断的狼爪。
显然这只狼聪慧狠厉非比寻常,竟咬断自己前爪挣脱束缚,且在这种重伤情况下反杀了小伙子,吃空了他的内脏,还用他的双手替代被自己啃掉的前肢。
据说这只狼叫苍狼,本就是狼类里最顶峰的存在,小伙子被捕杀后怨念不散附身在了狼身上,苍狼便成了那个地方牧民的阴影,既拥有人的智慧狡黠也有着狼的身躯体力,极喜吃人,捕杀人类时会伪装成人的样子用后腿独立行走,两只前爪搭在目标肩头,待人的警惕降低,再一口咬断他的脖子。
听到这个传说的时候封净只以为是当地口口相传的故事,没想到竟然见到了真身。
电光火石间,他猛然想起了昨夜自己见到的那列分布均匀的狼爪印。
封净看着蠢蠢欲动的苍狼,把闲闲塞进怀里,握紧了天罗。
打得过吗?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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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孤狼的故事出处不详,冲浪看到的,非原创。
第20章 相互拉扯
苍狼的两只手臂粗壮,掌心粗糙黝黑,几乎看不出肉色,显然没少在地面磨蹭。
它缓慢躬身,四肢着地,脊背高高耸起,朝封净龇起獠牙。
封净连呼吸都不敢大口,单手握紧天罗,试图学宋怀然把伞骨拔出来。
毫不意外的纹丝不动。
伞柄处平滑非常,也摸不到任何蹊跷。
封净额头冒汗,大脑里突兀地响起一道声音。
“封净,别慌,握紧天罗跟我念——真灵下盼,仙旆临轩。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他一愣,脱口而出:“宋怀然?”
就在这分神的瞬间,苍狼从地面弹射袭来,以手握爪直奔他面门,速度太快连空气都破出爆音。
“下腰!”宋怀然突然令道。
封净来不及思考,本能照做,屈腿后仰的瞬间苍狼从他上方腾跃而过,扑空后猛地扎进了湖里。
“你在哪儿?!”封净躲过一劫,喘着粗气吼道。
四下寂静,唯有宋怀然的声音响彻脑海:“我被古博的术法缠住了脱不开身,你先念咒把天罗拔出来,给剑身加持法力,砍在苍狼身上就能杀死它。”
他语速又急又快,难为封净听清。苍狼一击不成已经从湖里掉头游了回来,湿漉漉地爬上岸。
封净神经高度紧绷,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嘴唇翕动飞速念出了宋怀然教的咒语。
手心忽地一松,封净宛如拔剑般抽出伞骨,周身细长闪着青黄釉光,再普通不过的模样。
伞骨还没苍狼手指粗,看起来不堪一击,封净握着心里都没底。
“怎么加持法力?!”封净扯着嗓子吼道。
远在天边的宋怀然继续指挥:“照我之前教你的周天运气,把气集中到剑指,送到剑身上去。”
封净表情都要扭曲了:“怎么送!老子听不懂!说详细点!”
苍狼甩掉身上的血珠,青绿眼珠不善盯着封净,两条胳膊上肌肉小山包般鼓起,再度扑了过来!
“……你先比个剑指——剑指就是竖起食指中指,小拇指无名指屈起来,大拇指弯下摁住小拇指和无名指的指甲盖——等把气集中到食中二指,”宋怀然开始详细讲题。
攻势已近跟前,封净避不开这一下,只能滑步侧身,抡起伞骨朝着粗壮人手狠狠劈下!
只听咔嚓两道闷响,苍狼怒吼出声,庞大的身躯重重撞上树干,它在漫天叶片里挣扎起身,两条小臂均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手掌软绵绵垂落,显然被劈骨折了。
封净诧异于伞骨的威力,分心听宋长老念经。
“……把食指中指咬破,挤出血来,从剑锷——就是剑柄和剑身连接的地方——开始顺着剑脊——就是剑身宽的那面——涂抹出一道连绵不断的血痕,直到剑尖。”
趁苍狼吃痛这会儿封净已运气咬破指尖,摁着手掌在伞骨上拉出长长血痕,停在剑尖。
“然后呢?!”封净又问。
“然后松手。”
封净照做,指尖离开伞骨瞬间,璀璨光芒自剑身逸出,伞柄处有源源不断的力量顺着双臂涌进身体,封净胸口发热,身体忽地不受控制。
一股奇异的力量操纵他抬手,腕掌灵活转动,挽出个漂亮剑花。
……我艹。
封净内心惊叹,看着剑尖过处遗留的灿金符文,他认不出那是什么字,只隐约从里头感到了肃杀之意。
“破。”他抬起左手,屈指掸了一下。
苍狼似是觉察到危险,转身欲逃,可那到符文径自朝它飞去,化作一张网牢牢裹住了它。
壮硕的躯体挣扎着不断缩小,连怒吼也变成呜鸣,最后金光消散,半点声音也听不见了。
一切归于沉寂,伞骨颜色复又青黄,封净拿回身体控制权的瞬间双腿颤了一下,勉强站稳。
微风袭来,吹起一张姜黄色符纸,封净抬手,将符纸挟在指间。
符纸上画着个牢笼,一头小小的狼在里面窜来窜去,狂躁地伸出两只人手捶打牢笼。
他长久地看着这张符纸,耳边传来宋怀然的声音。
“给我吧。”
封净偏头,看到宋怀然就站在旁边。
见封净面无表情,他勾起嘴角笑了笑。
“你果然很厉害。”宋怀然赞许地说,“天赋异禀,做得很好。”
封净微微眯眼:“你不是被缠住了么?”
见封净没有把符纸递给他的意思,宋怀然收回手,慢条斯理地解释:“是有点麻烦,但是你这边更紧急,我就强行挣脱赶过来了。”
封净没说话,脸上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毫无表情地看着他,目光满是怀疑审视。
宋怀然顿了顿,稍稍提起裤脚,露出白净脚踝上几道新鲜伤口,细细的血痂凝在上面,脆弱得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裂开来。
“忘了跟你讲,我的体质比较特殊,一旦受伤很难愈合。这回出来身上就带了一粒丹药,跟神女打斗势必受伤,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用……”宋怀然抿唇,释然一笑,“也没关系,还是先救下你再说。”
封净微微皱眉:“凝血功能障碍?”
宋怀然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显然不懂这种洋气专业的词汇。
封净把伞骨放回油纸伞中,插入时响起刀剑入鞘的锃响。
“实话说吧宋道长,我不太相信。”封净道,“什么叫‘果然很厉害’?‘天赋’是哪方面的天赋?你这么一说让我怀疑你是下了个套专程试我。”
身为救命恩人被白眼狼这么怀疑,宋怀然半点没生气,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伸出手,修长手掌摊在封净面前,上头躺着一把匕首。
“你有慧根我早在你拜师祖时就说过,何必专程拿你的命来试探。我的身体确实有这个缺陷,你要不信,可以在我身上划一刀。”宋怀然语调平缓,“我的血会一直流,直到我死。”
封净思考了一下,点头:“好啊。”
宋怀然微怔。
封净没接他的刀,反而从地上捡了根树枝折断,拿着尖锐的一头在他手腕比划。
“不用太深吧。”封净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嘴角扬起一个戏谑的弧度。
宋怀然垂眸,浓如鸦羽的睫毛颤了颤,再抬眼时笑意依旧清浅。
“不用,”宋怀然柔和道,好像谈的无关他的生死,“就算只是擦破皮也会一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