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岁俱乐部(80)
说来也是有缘,卢念澈和冯蔓当时没有签任何“卖身契”,都以独立身份参赛,选手编号也是一前一后。准备时,卢念澈单方面跟背着吉他的冯蔓看对了眼,自信发言:“嗨,帅哥,你是丹凤眼啊?我喜欢。”
冯蔓对这个搭讪技巧稀烂的帅气男孩无感,但那一场录完之后,二人双双晋级,编号还在一起。
宣布晋级结果后,社牛卢念澈在后台又对冯蔓露出八颗白牙,笑出闪亮笑出强大:“冯老师,下一届华语乐坛颁奖礼没你我不看。”
冯蔓没绷住,也笑着揶揄他:“谢谢,卢老师,你的唱跳同样有种不顾别人死活的美。”
二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朋友。
再后来卢念澈了解到冯蔓大自己两岁,就在中央音乐学院上大三,离自己就读的京州艺术学院只有几公里。
更重要的是,录制节目期间,卢念澈发现冯蔓和自己的音乐品味十分相似,脑电波一对上,朋友升级成了莫逆之交。
“卢老师”成了“念澈”,“冯老师”成了“阿蔓”。
那档音乐选秀节目并没有特别红,中途还发生了一些小事故小插曲,但结局却是Happy Ending——卢念澈靠着那张脸和艺术学院的功底,被业内最大的【星蔚娱乐】看中,在大学期间就签了练习生合约,之后又组了FJX组合。
而冯蔓进入了一家小而美的唱片公司,坦荡星途的下一站,直通华语乐坛之巅。
娱乐圈还有另一个残酷的事实,是“天才注定陨落”。
这行太残酷了,残酷到机遇总是随机降临又无端消失,残酷到彩云易散琉璃脆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
《同渡》这首歌曲让冯蔓登上了人生的高光舞台,很快收到了来自各方的邀约。然而不知为何,冯蔓却没承担起加诸于身的荣耀和成就,接下来的专辑以及给其他歌手组合写的作品,简直就是俗不可耐的口水歌,和《同渡》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卢念澈当时甚至有种诡异的错觉,那就是自从得了奖以后,冯蔓像是变了个人,那些让他惊艳、羡慕甚至有些嫉妒的天赋,一夕之间消失不见。
“天才”与“任性清高”总是相伴相生。冯蔓性格摆在那里,拒绝转型接无脑的综艺和电视剧,对跑通告更是深恶痛绝——没了作品,又不愿意放下身段在圈里刷脸攒经验,不到一年时间,就自然而然地糊到了查无此人的地步。
行话叫做“没续上”。
黑胶唱片封面不断旋转,拽回了卢念澈的思绪。
他把手机捡了起来还给救生员。
卢念澈眼神不错,动作之间,看到封面下方那行跳动的歌词——
【孤独信徒,身在何处
同行同渡,同归殊途】
冯蔓在歌里唱着“同行同渡”;现实生活中,却被扣上了“华语乐坛方仲永”的帽子,按进了那片叫做“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水底,很长时间内,无法喘息。
“这首歌叫《同渡》,”救生员接过手机迅速塞进口袋,忽然道,“是首老歌,但我猜你应该听过。”
何止是听过,这首歌见证了他和冯曼年少无名时期的守望相助,见证了他们各自事业上升阶段的展翅高飞,更见证了卢念澈无疾而终的暗恋。
冯蔓去世后,卢念澈思念故人,快把这首歌哼烂了。
他神情有点恍惚,没有接话,而是重复着哼唱:“同行同渡……”
死亡和机遇一样,总是随机到来。
同行之路坎坷,同渡之人不再。
娱乐圈太大,大到可以包容所有不合时宜的暗恋、伤感和眼泪;娱乐圈又太小,小到容不下一个冯蔓。
“歌词写得真好啊。”卢念澈揉揉发红的眼睛。
“这首歌……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冷不防地,救生员来了一句。
他的声音依旧很好听,只是或许是嗓子里灌了风的缘故,有些许颤抖。
“哪样?”卢念澈眉头一拧,刚欲再问,眼风往湖中一带,瞥见静谧的水面上忽然露出了一颗小小的脑袋,正缓缓向岸边靠近。
大事不妙!
水筠上来了!
“坏了!”卢念澈低呼一声。
他此时是什么也顾不上了,光速冲进水中,迅速游至水筠身旁。
方才他笃定白鹅湖人迹罕至,才放心在岸边等水筠,怎料两个八卦女孩和救生员成了意外到来的变量。
若是其他人都还好说,可救生员看到湖里冷不防蹦出来个大活人,会怎么想?会不会对自己的职业生涯产生怀疑?会不会闹到景区管理单位去?
到时候水筠的身份,以及白鹅湖里有株水草精的诡异事实一旦被曝光……
卢念澈头皮发麻,不敢细想。
卢念澈肩背宽阔,把水筠整个人搂得死紧,寄希望于挡住救生员的视线。
“哥哥,念澈哥哥,”怀中人声音兴奋,像是偷吃到蜂蜜的鸟儿发出的鸣叫,“这就是爱的涌抱吗?”
卢念澈连忙松手,在他脑门儿上闷了个栗子:“想什么呢!”
“你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内心,发现到头来最爱的还是我,对不对?”水筠眨巴眨巴眼,话说得比狗血烂剧里不受待见的女二号还深情。
卢念澈手停在半空。
他现在就是很后悔手上没有一卷透明胶布,把水筠的嘴封上。
此时远处传来大喊,是救生员的声音:“你怎么下去了?没事儿吧?”
卢念澈手指在空中划出了个漂亮的弧度,停在水筠两片嘴唇上。他小声道:“嘘!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快闭嘴!”
随后他保持肩背不动挡住水筠,扭头对救生员喊道:“救生员哥,我,我这会儿有点热,想下水降降温。”
虽然看不清救生员的脸,但他能感觉到对方已经在穿救生衣,准备下水捞自己了。卢念澈灵机一动,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内什么,我最近不是在拍新戏嘛,有一场戏是我要跳进河里救落水的女主,我找找感觉。你去忙你的,不用担心我,让我一个人试试戏。”
意识到这谎言编的过于离谱,他忍不住哈哈干笑了两声,掩饰尴尬。
“行,那你注意安全,有困难随时叫我,我就在旁边。”救生员还真就听他的话,止住了脚步。
看着救生员走远的背影,卢念澈长舒一口气。
奇怪,胸腔的震动好像跟自己的呼吸频率对不上。
手指上还有很特别的触感,温热,柔软;像一个猛子扎进云朵或者天鹅绒中的感觉。
低下头,正对上一双湿漉漉的丹凤眼。
“念澈哥哥,你是爱我的。”水筠正轻吻着他的手指。
卢念澈的心脏好像突然被安上了个节拍器,奏的还是4/4拍节奏180的进行曲。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水筠:“那你为什么搂我搂得这么紧?”
卢念澈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臂还箍在水筠的蝴蝶骨上。
姿势已经不是水筠所说的“搂”了,甚至比“抱”还要再进一步,是“锢”,是一种原始的控制与占有。
卢念澈赶紧松开臂膀,脸红成了一对熟桃子。
二人各怀心事地上了岸。
卢念澈找了个阳光得宜的地方坐下,试图把自己的衣服晒干。
他拧着T恤的同时,还不忘从口袋里拿出防晒霜涂上。
作为演员,随身带着防晒是必修课,毕竟钱不能防老,结婚生子也不能防老,涂防晒才能防老。
见身边的水筠被太阳刺得睁不开眼,黄色发丝间水珠滴滴答答往下落,几乎连成了线,脸上快要晒脱皮了,卢念澈到底于心不忍,把防晒霜递了过去:“要么?”
水筠抓了把头发,惊喜道:“我说什么来着,千帆过尽,念澈哥哥,最终你爱的还是我。”
卢念澈卡了壳:“……”
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什么叫做自作多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