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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岁俱乐部(164)

作者:沈狮 时间:2024-02-12 09:27 标签:轻松 欢喜冤家 情投意合 悬疑 灵异 单元文

  对此一枝倒没有什么意见,反正他已经习惯了异地,在哪座城市其实并没有不同,最重要的还是心。
  然而易念成创办【易图科技】后,却渐渐与一枝疏远了。
  一枝曾经把话和易念成挑明,后者却淡淡地说,自己创业初期太忙碌,很多事情顾不过来,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自己不会改,让一枝理解。
  一枝却总有种惴惴不安的直觉——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真正让一枝从晕晕乎乎的爱意中彻底清醒的,是五年前,易念成一声不吭地把公司从江城搬去了宜州。
  他照例去【易图科技】所在的写字楼,却发现大门紧锁,上贴着【本层转租】的纸条。
  他疯了一样给易念成打电话发微信,得到的回复,永远是嘟嘟嘟的忙音。
  那个给他写【HELLO BAIZHI】的、要和他分享人生源代码的易念成,真的变了。
  找人的方法不是没有。他交游广泛,瞒着百城君同其他仙人玩了几回掷笔游戏,靠着那张苹果贴纸,很快寻到了易念成的在宜州的身影。
  只是几次去宜州,几次都吃了闭门羹。
  易念成分明就是在故意躲他。
  最后一次他到了未来创业城,易念成或许是没准备好,还真隔着玻璃大门和他打了个照面。
  当时他推门想要进入,手和脸都贴到玻璃上了,却被易念成眼疾手快,一把将门扣住。
  玻璃因为他的呼吸而受热,泛出了一小团一小团的水汽,可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原来一个人的眼神可以冰冷至斯。
  这样的冰冷,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爱过”。
  一枝抵在玻璃上的手掌,终于无力地滑落。
  *
  手掌坠落的瞬间,被一双温热的手稳稳接住。
  一枝缓慢地转动了几下眼珠,睁开了眼。
  “我在哪儿……”他还没能从梦境中回到现实,眼神纯净又迷惑,如新生婴儿。
  话毕,他才看到氧气面罩上沁出的水汽,以及头顶吊瓶中不断下坠的小药滴,滴答滴答。
  而后背剧烈的疼痛,将他彻底从梦境拽回了现实。
  “医生,护士,他醒了!”
  一枝又听到耳边欣喜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易念成,正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医护人员很快来给一枝进行了复查,拔了已经输完液的针头,随后又与易念成在病房外说着什么。
  一枝虽然听不到门外的交谈,但他眼风带过去,发现易念成满脸轻松,更何况自己已经不再需要输液,便知这场事故应该没什么大碍。
  眼风带过病房内的时钟,指针指向了“6”,一枝明白自己已经睡了整个白天。
  冷汗这才窜上背部,混合着疼痛,又激出了他一身的鸡皮疙瘩——也万幸当时在保护易念成时,他给自己施用了“愈灵术”,这种灵术足够保证自己没有大碍。
  否则大名鼎鼎的秋毫上仙竟然在人间无故挂了,而且还是死于意外事故,这也太没面子了,保不齐又得连着上半个月的《仙界八卦》头版头条。
  想到这里,他不禁一惊——和易念成相处的这段时日里,吃热干面、睡公司、为项目秃头、和乙方battle……人间事劳碌奔忙,他却对这平凡琐碎的一切,甘之如饴。
  若不是灵术的存在提醒着他,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非人身份。
  思忖之际,手掌再度传来温暖触感。
  一枝回过神,见病房只有易念成一人,略略放心,然而还是下意识缩了手揣进被窝里,仿佛易念成掌心有刺。
  易念成颇为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起了正事:“呃,那个,医生说你送过来的时候看着凶险,但钢架都没有砸到要害,甚至连血都没有流,真是万幸。”
  易念成盯着几乎缩成了条小狗的一枝,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就是这条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小狗,方才不顾一切,舍命将自己护在了怀里。
  “谢谢易总把我送到医院。”一枝悄悄做了几下深呼吸,把“愈灵术”的秘密藏在心底,他调整好情绪,露出某种下级对待上级的、得体的笑容,“也有可能是易总您福大命大,您当时在我的身下,给了我一些缓冲……”
  一枝还没说完,易念成忽然来到床边:“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瞒着我吗,林廿双?”
  他再度抓起一枝的手,眼眶开始泛红:“不,或许我应该叫你的另一个名字——”
  “柏枝。”
  该来的总会来。
  方才明明深呼吸了好几下,一枝仍然感到胸闷气短。
  像他这样的身份,这样的修为,合该是断绝七情六欲的,人间俗称“封心锁爱”。
  可此时,胸腔内那一点儿冷冰冰的地方,忽然有了活气。
  酸涩、痛苦、委屈、不甘……一股脑儿从犄角旮旯抖搂了出来,漫上眼底。
  一枝眼睛红了:“……阿成,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易念成:“最开始是那枚苹果贴纸,还有【HELLO 林廿双】。”
  一枝:“后来呢?”
  易念成:“还有那晚的吻,就是你唱《说谎》的那一晚。”
  说完他笑了,一枝就也跟着笑。
  易念成笑着笑着,泪水却从眼角缓缓下滑。他的眼睫毛又长又密,沾着泪珠,像初春清晨的花枝。
  一枝心脏像被捏紧了,伸手帮易念成抹掉眼泪。
  易念成将灯关掉,黑暗中,他几乎泣不成声:“对不起。”
  “对不起害你受伤。”
  “对不起,不想让你看到我哭的样子。”
  一枝却知道,他的道歉,不是为了自己的眼泪,也不是为一枝今天的受伤,而是为自己这些年的断联。
  一枝苦笑:“五年了。”
  红色从易念成眼眶蔓延到耳朵,像是烧了起来。他的泪腺再度决堤,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发颤:“五年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想和你再见,却又怕和你再见。”
  若是再见,自己一定又会像初遇时那般下坠。
  或是深渊,或是爱河。
  易念成年轻时就喜欢藏心事,别说哭了,一枝连稍微明显一点的愤怒,都没从他的脸上看到过。加上本就是程序员出身,情绪何止是不细腻,一枝觉得简直可以用“傻乎乎”来形容。
  此时见傻乎乎的易念成哭成了个大傻逼,他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掀了被子张开双臂:“阿成,过来。”
  这会儿,易念成倒成了条饱食大餐后的狗狗,格外乖巧,循着一点点灰白的月色,顺从地黏进了一枝怀里。
  一枝身上有浅淡的墨香,易念成轻嗅着,又小心,又贪婪。
  舒服的感觉像一羽鹅毛,轻扫着一枝的二尖瓣。
  心痒。
  他微妙地觉得,过去的五年好像从来不曾存在,易念成没有同他断联,公司那堵玻璃门,只是短暂地关上了。他站在门口,看到易念成向他伸手,对他说轻轻柔柔地说对不起。
  一枝像安抚婴儿一般拍着易念成的后背,问出了横亘在心头五年的疑问:“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能让易念成性情大变的,一定是天大的意外。
  或许比今天展架上方的横梁坠落,还要大。
  抚摸很有效果,易念成的肩颈不再耸动。他尽力止住呜咽,平复片刻情绪,才道:“当时……我妈妈突然去世了。”
  “你别怪我。”他蓦然仰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一枝,像头受伤的小兽。
  “啊……”一枝恍然,“提到了你的伤心事,对不起。”
  易念成又将头埋下,久久没有说话。
  亲情有时候是会排在爱情的前面。自己只陪了易念成五年,而母亲陪了他二十七年。
  一枝带入了自己和主君百城之间的情感,理解了,也原谅了。
  他搂着易念成,身体轻微摇晃。
  连带着,质量不算太好的病床也嘎吱作响。
  易念成哽咽得无法说话,一枝便任这头受伤的小兽在自己怀里呼吸、嗅探,接着是滚烫而连绵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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