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鼎他修无情道(94)
容棠在那处守山大阵旁淡淡地垂下眼睛。
他的手贴在那处曾经困住自己的囚笼上,那些曾经黑暗痛苦的过往在他眼里飞快掠过:他在这被折断了手脚,他在这处结界旁撞得头破血流,他在这目睹自己的母亲和小妹离自己远去,而他却只能被捂住嘴,在漆黑的深夜里发出无声的惨叫。
他将手轻轻地覆盖在那层坚固的结界上,只是稍稍用力,从前困住他的桎梏便轻而易举地变得粉碎。
容棠神情平静,朝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宗门里走去。
他先是按照周意给出的地方,去找自己父母的骨灰。
周意并没有骗他,地方虽然选的确实随意,但容棠确实在周意所说的地方找到了父母的骨灰。
罐子选得极其的随意,甚至罐口处都带着缺口。
容棠没什么表情地将罐身上的灰尘都仔仔细细地打扫干净,珍而重之地放进储物袋,准备带回去安葬。
他是绝不会让自己的父母,在这个肮脏的宗门里再多呆片刻。
容棠做这些事的时候一直都保持着戒备。他知道,周意的父亲也就是归云宗的宗主,还有陆骈都在这里。
他故意破坏掉守山大阵,就是想作出些动静,把他们都引出,也省得自己再费功夫去找。
但奇怪的是,归云宗里静悄悄的。
容棠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来到归云宗山门前的时候,本该有无数凡人奴洒扫的天阶上,却一个人都没有。
人都去哪了?
正当容棠困惑时,他外放的神识却突然敏锐地察觉到身后的异动。
他戒备地转过头,却在看清来者是谁时神情诧异。
容棠微微有些发怔。
——来的人是陆骈。他曾经最仰慕最依赖的,大师兄。
第71章 自尽
“是酥饼!”
穿着桃红夹袄裙的小女孩端着自己手里的一碟点心,提着裙摆蹦蹦跳跳地围着南星转,“仙尊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吗?”
南星最得意的便是这时候。
菘蓝在临渊内庭里处理内务,自己在这群小屁孩面前便有着绝对的话语权。他装模作样地从这堆凡人小孩里走了一圈,硬是等到几个人都烦了开始朝自己翻白眼,他才捋着自己根本不存在的胡须,像个小大人似的开口:“我师尊他啊,他——”
南星骤然想起容棠那颗摇摇欲坠的道心,笑容突然在僵在了脸上。
“南星,你别卖关子了你倒是说啊!”
手里还端着酥饼的小姑娘一下子就急眼了,她满脸狐疑地看向南星,“该不会你也不知道仙尊去哪了吧?”
“我当然知道!”
南星下意识地就开口反驳,强行露出一个笑来,神思却飘忽不定,“我师尊他很快就回来……”
旁边其他几个小孩都纷纷笑南星胡说,南星自己低着头,心里却感到十分的难过。他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练功,每天只是贪玩享乐,躲着容棠的身后安逸,现在的自己不仅帮不上师尊一点的忙,反而还成为了师尊的拖累。
南星也没心思再和这些小孩们闹腾了,他把自己带来的糕点分发给这些凡人小孩,按照师尊吩咐的,再一次嘱托他们不要离开这片被容棠下了保护结界的山洞,然后便心事重重地提着空篮子离开了。
临渊被容棠保护得很好,一切的设置都极为精妙完整,在临渊里的人甚至不需要离开临渊半步便能攻守兼备。
同样地,临渊里也有示警装置。
南星在高塔前驻足,他看到上面示警所用的烟花弹已经不足,也该是时候补上些。
他看到旁边的垂梯,刚想自己上去更换,眼珠一转,又想起一直都恐高的菘蓝。
菘蓝前些时间一直在外,自然不知道师尊早就告诉自己如何用灵力填补高塔上用来示警的烟花弹,南星想了想,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坏笑,决定把菘蓝抓来,陪自己一起更换高塔上的烟花弹。
一边的菘蓝还在焦头烂额。
零榆走之前曾经留给他们过一份食谱,南星嚷嚷着想吃,菘蓝虽然不愿费事,但耐不住南星的死缠烂打,还是决定试试看。
但后果也显然易见:他倒是没那能耐炸了师尊保护下的后厨,但是他手下的食物却一个一个形若焦炭,看上去是完全不能入口的。
“菘蓝!”
南星突然探出个头来,看到那一盘焦炭似的食物后嫌弃地捏住了鼻子,“别捣鼓了,高塔上烟花弹没了,我不会弄。”
菘蓝的脸色果然僵硬住了。
南星从心底偷笑,就知道菘蓝恐高,忍不住想看他出糗。
“那走吧。”
菘蓝镇定自若地解下自己身上的围裙,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除了吃和玩,你还会什么?”
南星很是得意地叉腰:“谁叫你是师兄,我是师弟呢?我可是师尊座下最小的徒弟!”
菘蓝扶额,显然是想和南星再打一次嘴仗,但两人还没来得及踏出后厨,便听见临渊的入口处传来一阵清澈的铃响。
“什么人这个时候来我们临渊?”
南星有些纳闷,挠了挠头突然道,“该不会是谢翎吧?”
菘蓝眉头紧蹙,他并没有赞同南星的话,但显然也觉得南星说的这个可能并不是不存在。他思忖片刻,沉声道:“走,过去看看。”
但显然临渊前的情景远远出乎了南星和菘蓝的意料。
南星跟在容棠身边的时间最多,对于各仙门了解甚少,但是看着菘蓝的脸色并不算好看,南星也察觉出事情的蹊跷来了:“怎么这么多人?”
“叫得出名字的众仙门都在这里,君梧山……甚至玄山剑阁的也来了。”
菘蓝蹙眉低语道,“他们这时候为什么会到临渊来?”
菘蓝和南星面面相觑片刻,南星上前想要开门,菘蓝拦住他,向他微微摇了摇头。
他隔着禁制朝着外面高声问好:“诸位到访我临渊,有何要事?”
不知是不是错觉,菘蓝总觉得外面那些人脸色神色不善,但也只是一晃眼,他便看见为首的走过来一位和颜悦色、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向自己温和地开口:“我们听说临渊近日出了变故,不知可有此事?”
菘蓝和南星茫然地对视一眼。
“我们听闻临渊出了变故,特意前来救援的。”
那老人家捋着花白的胡须,神情让人分辨不出真假,“小友,可否让我们进去一观?”
菘蓝把南星挡在身后,望着那些人露出一个同样温和有礼的笑:“多谢,但临渊没有随意开门的规矩。”
“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老者身后几个义愤填膺的青年指着菘蓝大叫起来,“你们的师尊堕了魔,难道你们也想跟着你们那好师尊一起,行尽这世间不义之事吗?!”
“你胡说什么?”
南星愣了一下,旋即从菘蓝的身后跳出,指着那青年的鼻子便开始痛骂,“你这没长眼的东西,怎么敢到我临渊的地界上来撒野?”
“究竟是谁没长眼睛?”
那青年丝毫被南星这样指着,毫无畏惧地拿出一只被血浸透的如心锁和一卷卷轴,当着南星和菘蓝的面骤然展开,“像你师尊这种丧心病狂之辈,人人当得以诛之!”
那卷轴哗地一声落在地上,血书字字仿佛泣血。
众仙门在这一刻怒火中烧,向南星和菘蓝二人讲述着容棠是如何的残暴,一夜之间便屠尽数十个仙家,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这不可能……”
南星对着菘蓝喃喃低语,“师尊怎么可能作出这种事来?”
菘蓝也意识到这其中的蹊跷。
他们的师尊是何等人,他们最是清楚不过:更何况,菘蓝心里也隐秘地想着,若是容棠真的做下这滔天恶事,走到众叛亲离之境时,自己也愿意陪着师尊。
但菘蓝最终只是冷漠地望着那青年,脸上的温和也消失不见:“除却这封血书和禅宗的如心锁,你们可有其他的证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