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鼎他修无情道(86)
水宛一时之间满头冷汗,望着君回息,从喉咙里低低地发出一声笑:“……是我低估你了。”
割断手脚筋这样极度痛苦的事,他虽然脸色苍白满身冷汗,但依然神情自若,依然含着一双多情眼看着君回息,像一条收起毒牙的斑斓毒蛇,“阿息,若我真成了废人,你还愿不愿意看在我们曾经的一夜春情,收留我片刻?”
“你——”
君回息最忌讳别人在自己哥哥面前提起他和水宛这事,他看了不远处的君回宁一眼,对水宛的杀意突增的同时,却又不得不按捺下来,“交出解药来,我还能饶你一命。”
他学着水宛的轻佻,试图羞辱眼前的人,“若你能在床榻上讨的了我的好,那也不是不可以让你留在我君梧山。”
“阿息既说自己是天才,却看不懂我说这番话是求死心切么?”
水宛轻笑一声,“罢了,若是能死在你的床榻之间也算是幸事。能和阿息共度良辰,这难道不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吗?”
君回息片刻间脸就被气得涨红,他丝毫不解气,对着水宛连着狠狠踹了几脚,又开始在水宛身上搜身,水宛倒是躺平了任他搜,反而是君回息被他这无耻的态度又气到,摸了几下便总是不可遏制地想起从前和水宛的床事,恼了半天,最终还是扔下水宛不管,跑到自己亲哥哥君回宁面前大献殷勤。
水宛神情晦暗了些许,瞧着君回息屁颠屁颠地刚跑过去,便突然扬声说道:“解药你还要不要了?”
君回息心中微恼,好不容易君回宁现在这么虚弱,自己能在哥哥面前好好表现,结果水宛反倒是愿意肯给出解药。
他满脸狐疑地看向水宛:“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现在我还能耍什么花招?”
水宛无辜地看着君回息,眨了眨眼睛,语调暧昧不清地开口,“我的命可是都握在你的手里。”
君回息半信半疑地拿过解药,但是却没急着给自己的哥哥用,反而是扫视了一圈,先拿着解药喂给了谢翎。
谢翎知道君回息是拿自己试药,也知道君回息是记恨自己,但依然面无表情地吃下了解药。
不过水宛给的解药却是真的,谢翎吃下不过片刻,调息便觉得身体已无异常。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君回息在自己面前踱步,待内力完全恢复后,便直接上前一把便狠狠地扼住了君回息的喉咙,冷冷道:“你就没想过,假如解药是真的,我现在要是想杀了你,在场的又能有谁救你?”
谢翎的力道极其之大,君回息被掐得完全喘不过气来,只能艰难地呼吸着,脸涨得通红。
他恶狠狠地看着谢翎,一字一顿道:“你要是杀了我,我哥绝对不会放过你……”
谢翎冷笑一声,丝毫没有把君回息的话当作威胁,而且他本来也不打算杀掉君回息,余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容棠后便松开了自己的手。
君回息哼了一声,从水宛那里拿到剩下的解药,分给了在场的众人。
水宛确实没在这上面耍花招,不过片刻,众人便恢复了内力,不再手脚酸软不能动弹。
谢翎则是守在容棠身边,确定他没有受伤后才小心翼翼地提议:“我们要搜岛吗?”
容棠看了一眼那边已经被君回息彻底制服的水宛,心里总有一种怪异之感,却又说不出缘由。
他想起水宛说过的话, 又望着张灯结彩的九千岛,低声开口:“这是座空岛。水宛早有算计,他是不可能让我们继续追踪到归云宗的。”
谢翎说道:“是不是空岛,一搜便知。”
说着他肩头的傀儡鸟便应声而飞,瞬间羽翼大得像是能遮天蔽日,不过几息之间,傀儡鸟抓来几个身上似有人气的彩衣仆从扔在地上,容棠看了一眼便道:“不必再抓人过来了,这些都只是‘香丸’。”
“香丸?”
谢翎不明所以,直到容棠给他一一解释后,他才明白这些究竟是什么东西。他略带些厌恶地看了那些“香丸”一眼,冷声说道,“他倒是会起名字,这可不是简单的香料就能捏成的人形,而是香料所腌制的干尸。他所擅的绝不止是调香之术,这御尸之术,他倒是也精通得很。”
但谢翎说完却发现容棠没有反应。他不明所以,却发现容棠只是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翎问道:“怎么了?”
容棠摇了摇头,神情茫然:“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最希望妹妹过得幸福快乐的我,却让她因为我而变得不快乐。”
“我觉得……我很对不起她。”
谢翎停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也无法体会到容棠的感情。
血缘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可以作为肆意掠夺甚至虐待苛刻的符号,他听说过寻常人视亲缘极重,但他却只觉得怅惘。
“算了。”
容棠看向谢翎,“线索到这里便又中断了。”
他虽然很平静,但是谢翎却能察觉到他的失落。谢翎知道,容棠一定很想找到他的妹妹。
不远处君回息正给水宛上了重铐,把他当作战利品一般拖上自己哥哥的芥子舟。君回宁蹙着眉,显然不解君回息没有杀掉水宛的做法,但是还是默许了。
容棠默默地看着他们远行,想着打扰君梧山时候也够久了,过会便去告别。他心下茫然,不知道之后该如何寻找妹妹的踪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处。容棠看了一眼还跟在自己身后的谢翎,刚想让他去九千岛上找西黔川鬼医求药,却不想转头便发现谢翎提着他那只绿玉蛇,正教它嗅着什么东西。
“这是……”
容棠愣了一下,很快便认了出来,“你在教它辨认七软香?”
他顿了顿,“这香千变万化,防不胜防,只怕是绿玉蛇也很难记住。”
“不。”谢翎摸着绿玉蛇的脑袋,低声道,“我只是在教他记住水宛身上的气息。”
他略有些遗憾地开口,“只不过也很难,水宛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身上的气息居然近乎于无,连绿玉蛇也无法察觉,更无法追踪了。”
容棠蹙眉,眼睛却瞧见九千岛上掠过的海鸟,突然想起水宛给自己的兽语哨。
他愣了一下,又看向不远处浑身是血却眯着眼小憩的水宛,那种怪异之感更在心头萦绕。
但容棠还是让谢翎在此地稍等片刻,他回了一趟君回宁的芥子舟,把先前水宛给自己的兽语哨拿了下来。
谢翎狐疑地看着骨哨:“这是什么?”
“既然这岛上没有活人,但是却有飞禽走兽。”
容棠答非所问道,“不如问一问它们。”
令容棠失望的是,这九千岛上的鸟多半都是和绿玉蛇一般的贪吃之流,一个八卦的也没有。几乎的都是热络地交流哪里的鱼最鲜美,哪里的风景最宜人。
容棠听了许多遍感觉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终于逮到一只好色的鸟和同伴啧啧称叹,说九千岛上美人最多。
容棠立即就想起君回息曾经说过,水宛在岛上豢养美人无数,但现在放眼望去九千岛不过是一个遍是“香丸”的空岛,那那些美人都去了何处?
他竖起耳朵继续听,便听到那好色鸟绘声绘色和它的同伴讲述着水宛的各种下流玩法,以及前不久有一队船队把那群娇滴滴的美人们都给接走了。
容棠听那鸟痛心疾首地说,那一船的和尚懂什么美色,一个一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真是暴殄天物。
“和尚?”
容棠低声道,“哪里来的和尚?”
谢翎虽然不知道容棠听到了什么,但还是道:“你是说梵宗?”
容棠没有急着回他,因为那鸟叽叽喳喳地还在继续讲个没完,讲那群和尚身上戴着像玉一样透明的璎珞,但每个人的却都是奇形怪状各有不同。
这话听起来虽有古怪,但这下容棠也似乎确定了这些鸟所看到的那船队是梵宗之人。
他放下兽语哨后便陷入了深思,自从前少年时在归云宗,他便对梵宗多有仰慕。容棠从前在归云宗修炼时便见过那鸟口中所说的璎珞,看上去像是普通的丝线打成,实际每条丝线都是缚仙索,坚硬无比而质地透明,可随主人心意变化颜色。这是梵宗门中信物,名为如心锁,相传只有首徒之上尚可佩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