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鼎他修无情道(37)
“是不是你心中有数。”
谢翎神情冷酷,“容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你们一手造成的,你觉得君家能脱得了干系?”
“……”
君回宁急促地呼吸了几声,终于嘶哑着开口,“可是,归云宗没有把容棠炼成炉鼎,我父亲也没有毁掉容棠……这背后最大的推手,难道不是你本人吗。”
“是啊。”
君回宁看着谢翎向自己露出一个非常柔和却又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我很荣幸。”
君回宁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刚想再争辩几句,谢翎却像是变脸似的收了笑意,冷漠地转过头,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容棠就算是死,也是我的人。我的人,就别肖想了。”
“那你就要把他折磨到死吗?”
君回宁的声音里带了些绝望,“他到底与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报复他?!”
谢翎没有说话,一言不发地让纸傀儡把君回宁重新押回去。
他重新走进进屋里,看着床上高烧不退、依旧痴痴呓语着的人,沉默着用自己冰凉的手握住容棠的手。
谢翎看着眼前的人,心里困惑地想。
没有什么仇,也没有什么怨。
我,我只是爱着他。
*
容棠再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身体几乎是前所未有的舒适。四处的装潢与之前也大有不同,他抬起头,只看见白色飘逸的轻纱,上面纹着清新淡雅的青莲纹,容棠抬起手,日光映照在上面,手心里便窝了一朵小小的莲。
容棠没感受过这样的舒适,四肢没有酸软,体内也没有隐约的暗痛,只是手腕上多了一点近乎妖艳的红,像是一枚小痣,手指摸上去,竟还觉得上面有些发烫。
脉搏一下一下跳得有力,容棠只以为是突然生出来的痣,并没有多想,只是抬着眼望着这与曾经大不相同的住所。
这是哪里?
魔宫富丽堂皇,所用色彩都为重色,这样清新雅致的配色,让容棠疑心自己是不是已经离开了魔域……
等等。
容棠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胸口,魔骨呢?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是凡人之躯,却能感受到魔气,亦是能感受到魔骨。从前谢翎把魔骨放在自己胸口的时候,容棠便一直有所察觉,但现在容棠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感知到胸口上魔骨的所在了。
难道说……自己获救了?
这个认知让容棠精神一震,他匆忙地踩上鞋,想要下床,却不想还没起身走两步,便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站在不远处,微笑着望着自己:“你醒了。”
容棠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僵硬住了。
他沉默着脱掉鞋,重新回到床上,一言不发地望着谢翎。
谢翎也没说话,他端着药走上前,这时候容棠才看清他今天穿了什么。从前在魔宫的时候谢翎的衣饰多以红黑为多,经常一身玄衣配着繁重花纹,今天的谢翎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破天荒地穿了白色,脸上也带着无辜的微笑。
容棠不知道谢翎又想了什么捉弄自己的法子,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药和之前一样是苦得人舌头发麻,但是容棠吃过太多的苦了,竟然也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容棠知道自己不应该开口问,因为谢翎一定会告诉自己,这是哪里。
但是容棠又不能不开口问,他担心君回宁的安全,又担心自己在君回宁眼中的形象。
……任是谁也接受不了,在自己的挚友面前被面目可憎的人所侵犯吧。
最可笑的是,这个人还是自己曾经在君回宁面前信誓旦旦保证过的“良人”。
但是这一次容棠还没有开口,谢翎便先说话了:“君家出了点事,君回宁……是我邀请来做客的。 ”
容棠沉默不语。
谢翎看得出来自己的这副说辞容棠不会相信……不,或者说现在自己说什么容棠都不会轻易取信,于是他便不再多作解释,只是简单地陈述了一个事实:“君回宁的父亲君贺,他那日去归云宗,本就是受了归云宗宗主的邀请。”
容棠抬起了眼睛看向谢翎。
他的手隐隐有些发抖。那种秘密的宴席,邀请者和受邀人……应该都很清楚宴会到底是做什么的。
片刻后,容棠用另一只手抓住了自己那只发颤的手,神情冷静着开口:“……是吗。”
“君二公子知道这件事后要和君家主决裂,君家主勃然大怒,要打断他的腿。”
谢翎把现在发生的事和过去发生的事真假参半,放在一起讲给容棠听,“他闯进魔域的时候模样狼狈,我一开始都没认出他是谁。”
谢翎低着头说道:“我不是故意要让他看到我们做的……你也知道,情到深处时,我很讨厌有人打扰我们。”
他像是有些委屈地抬头:“我当时很生气……所以,说了很多气话。”
容棠:“……”
第27章 药引
“气话吗。”
容棠扯了下唇角,冷冷道,“我不觉得。”
谢翎被他噎了一下,却没有像从前一样被轻易激怒。他想着药修的告诫,也记着容棠身上的伤,只是先把手里的汤药端给他:“先喝药吧。”
但容棠却并没有接。
他只是望着谢翎,蹙着眉头冷冷地开口:“谢翎。你我之间实在没必要这样。你拿君回宁威胁于我,我认。”
“但是希望你别再扯谎、哄弄戏耍于我。”
容棠道,“听着恶心。”
谢翎被容棠这一句毫不留情的揭露而终于激起些怒火来。他的手因为隐忍怒火而变得发抖,一时间脑海里浮现出许多折腾容棠的法子,但转瞬脸上便又出现变幻出一张虚假而又若无其事的笑脸:“我没有骗你。”
他把药碗放在一边,脸上浮现出一点浅淡却又非常真挚的笑意:“我不是故意要把你炼成炉鼎的。虽然我从前用了假身份欺骗你,但现在我要向你坦诚,我虽是魔族中人,却是心中向善的人。我仰慕仙门惩恶扬善,自然也敬服君家君子之风。我早有意投诚,率魔族众归入仙门,但也想自归云宗救你,魔族内乱、人多口杂之下恐生事端,我才用了这个笨法子。”
谢翎无辜地看着容棠,带着些歉意的笑:“魔域有重重魔瘴,我剖了我的魔骨让你能在魔域行走。现在魔域内乱已平,我也不必再继续演戏折磨于你,便带离你来这处住所。”
容棠一开始眉头紧蹙,显然是不相信谢翎的鬼话,但他听着听着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在感受到那里毫无魔气的时候,望着谢翎充满歉意的脸,半信半疑:“你说这些,可有什么凭证?”
谢翎眼眸沉了一下。他就知道容棠不会轻易取信自己,故而在来到这里时早已做足了完全的准备。
他拿出一枚璎珞在容棠面前晃了晃:“这个,你可识得?”
容棠愣了一下,把那枚璎珞放在手心。
他从前在归云宗修炼时便见过这枚璎珞,看上去像是普通的丝线打成,实际每条丝线都是缚仙索,坚硬无比而质地透明,可随主人心意变化颜色。这是梵宗门中信物,名为如心锁,相传只有首徒之上尚可佩戴。
容棠刚想说话,便看着谢翎像是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一样,手指轻轻勾起璎珞,只在手指回转之间,那枚璎珞便变了颜色,连形状都自然而然地散开,从璎珞结的样子变成一条缠人的青色小蛇,满是眷恋依赖地缠上容棠如玉削似的手指。
“你,你竟认得梵宗之人?”
容棠看着这个与传闻中无差的如心锁,抬头看了一眼谢翎,喃喃出声,“那你为何那日在归云宗要出言羞辱君回宁?”
谢翎见容棠此时形状便知他已经信了七八分,掩去眸底的笑意后,淡然地开口:“我不知晓他的来历,毕竟我是要带你走的,总不能让你落在他人手上。更何况,他也不像是个有担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