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鼎他修无情道(47)
容棠依然和刚才一样走路,却有些发呆。
他知道自己只要还在这个世上,那自己就会有和谢翎重逢的那一天。
但真正重逢时的情景,与自己曾经设想过的,却依然有些不同。
玄山剑阁里的剑修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
剑阁里的大师姐应一兰亲自带着容棠一众去了客房。她身着一身深蓝色劲装,墨发高束成马尾,飒爽又大气,边走边和容棠小声地说话:“仙尊,这可是我特意给你留的最好的房间。这边有温泉,上次仙尊来得匆忙走得也急,这次可以多留一段时间,体验一下我们玄山的经典项目。”
菘蓝第一次来:“经典项目?”
“还不是为了和玄女峰打擂台逼的。”
大师姐应一兰身后的一个弟子突然开口,“玄山为了招揽弟子,证明我们阳剑才是最强的,我们开发了一系列的娱乐项目用于招揽。比如,我们不仅开发了山后的毒瘴泥沼做跑马场,还在千仞瀑布上施了法术做极限漂流。”
菘蓝:“啊?”
“我们力求要让我们的招生做出水平,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经典项目用心开发了好几年,但是来的人却越来越少了。”
弟子嘟囔地开口,“唉,真是白瞎我们大师姐的一番好心了。”
“可是毒瘴泥沼、千仞瀑布……”
菘蓝努力地想要看看是不是自己的理解出现了问题,但显然剑阁的弟子早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他说了半天,最后拽住了菘蓝的手,很真诚地开口:“不如一会我就先带你去千仞瀑布玩玩吧?”
“……我还要帮师尊处理内务,实在不便动身。”
菘蓝脸色苍白了一瞬,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来。
剑阁弟子的脸上瞬间写满了失望,还想再纠缠,菘蓝又敷衍了几句,终于将剑阁弟子打发走了。
南星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笑话,菘蓝虽然是个披着君子皮的老狐狸,但是这个老狐狸别的不怕就是恐高。他忍不住笑着凑上前,看菘蓝吃瘪:“我早就给你说了,剑阁的弟子都不太正常。”
菘蓝:“……”
南星乐得捧腹,却发现剑阁的大师姐应一兰却早已经抓住容棠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气得咬牙,刚想扭头责备菘蓝,却不想对方虽然被刚才所谓的千仞瀑布漂流给吓得脸色发白,现在就非常镇定地从储物袋里取出什么东西来,有条不紊地在上面名着谕。
“这是……”
南星仔细一看,自己的脸也跟着被气得变色了,“傀儡蝴蝶?师尊为什么也给你做了?!!”
菘蓝淡淡地说道:“在你没来临渊之前,师尊就做了一只送给我了。”
“你!你!”
南星气得直跳脚,但是当务之急要找到消失的师尊,便只能默许着自己的师兄菘蓝把傀儡蝴蝶放飞,他们则远远地跟在后面,寻找师尊的痕迹。
谢翎早上了山,在一众剑阁弟子的臭脸里安之若素地选了最好的一间硬住了进去。
他向来喜好奢华享受,自己屈尊来玄山剑阁这破地方,自然住也要住最好的。
他无视剑阁这一圈剑修对自己的冷脸,安心地换了身衣服便去玄山在外所夸耀的能治愈疗伤的温泉里泡着。
其实这温泉是真的一般,谢翎泡了一会无聊得很,想着刚才遇到的那个银白色长发的背影,有些昏昏欲睡。
梦里有蝴蝶翩跹,好似很久很久之前的那日地牢,容棠远远地站着,傀儡蝴蝶擦过自己的唇,谢翎则看见不远处的容棠红着脸,带着有些羞涩的笑。
蝴蝶掠水而飞,谢翎睁开眼,满脸不悦,目光扫视周遭时却突然一愣,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那个只在梦里出现过、那个世上独一无二、仅此一个的傀儡蝴蝶,在自己身侧翩跹而过。
他从来只做过的梦境,在这一刻与现实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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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认出老婆并把老婆打伤的谢翎深夜睁着眼睛:我真该死啊
第35章 蜃毒
谢翎再顾不得什么,匆匆穿上衣服起身。
蝴蝶飞得很快,他紧紧地跟在后面,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那只傀儡蝴蝶便消失在自己的眼前,隐进了前面的一处庭院。
他刚想上前,刚找到自己师尊的南星和菘蓝恰从庭院里说笑着走出,谢翎和他们打了个照面,二话不说便要往里面闯。
“喂!”
南星虽然还对眼前刚才对自己痛下杀手的魔尊心有余悸,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谢翎在自己师尊暂居的住所前撒野,“这里是我们的住所,魔尊总该通报一声吧。”
谢翎停住了。他抿了下唇,阴鸷的神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也只是冷冷地扫视了他们一眼,一言不发地就要往里闯。
“尊主。”
菘蓝终于开口,他把南星拦在身后,微微蹙眉,“我师尊已经歇下了。”
谢翎被这没有眼色的两人轮番阻拦,脸上的不耐更甚。他抬手又要出招时,一道凛冽的女声却在此时响起:“尊主可是嫌弃剑阁的泉水不够热?”
玄山剑阁的大师姐应一兰身负长剑,稳稳当当地落在谢翎的面前,脸上似笑非笑,一双眼睛犹如寒星,直逼得人心上发冷:“还请尊主见谅,临渊仙长是我们剑阁的贵客。”
“……”
谢翎皱着眉看向她,知道对方这是阻挠自己,不允许自己对这所谓的临渊仙尊无礼。
他虽是不惧,但是心底实在觉得厌烦。他又看了一眼那两个临渊仙尊身边的小弟子,冷冷一笑,转身便走。
也许只是错觉。
谢翎想,那傀儡蝴蝶只有容棠做得出。他找不到容棠,又怎么可能找得到那样真实的傀儡蝴蝶?
不如再做一场梦来的实在。
谢翎眼神有些暗淡。他从温泉里匆匆起身,衣服还湿淋淋地黏在身上。他却像是感受不到身上的不适一般,慢慢地走到室内,打开香炉,洒进去一些金色的药粉。
若是有懂药理的人看到这一幕,只怕是会大惊失色。
那些金色的药粉并非是什么助眠的香粉,而是致幻的剧毒。
蜃粉是名贵的剧毒。无色无香,却能给予人一场死亡前最盛大的美梦。
在容棠当着自己的面跳崖之后,谢翎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他的梦总是同样的开端:穿着红色嫁衣、被奴婢们围簇着打扮得像花朵一样的新嫁娘,向自己笑吟吟地伸出手。
他手里合该有一把遮面的团扇——谢翎悉心准备过,那把给容棠用来遮面的团扇上画着花好月圆的吉祥图景,让人看着便心生喜悦。
但容棠手里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笑吟吟地望着自己,说出的话却让谢翎遍体生寒。
“可是我不想嫁给你。”
“不!不!!!!”
谢翎疯了一般去抓容棠的手,可他什么都抓不到。容棠轻盈地像一只蝴蝶,轻而易举地就在他的手心里飞离。
他飞向彼方,飞向永不复相见的隔岸。
他该怎样留得住一只蝴蝶?
蝴蝶的羽翅虽然脆弱,可是总有一天,蝴蝶是会飞走的。
谢翎会在噩梦一次又一次地汗涔涔地惊醒。
他梦到容棠死去的样子,没有血肉,没有骨殖,连捧灰都没有给自己留下。
他不想再做关于容棠的噩梦了。
于是谢翎求助于其他。
蜃妖极难捕获,谢翎杀了数十只蜃才取了一小罐粉。
于他人而言是最剧毒的砒霜,于谢翎却是最甜美的蜜糖。
疼痛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谢翎甜蜜地想,梦里的容棠会活着对自己说话,会笑,还会动,那自己死上几次又有何妨?
不过谢翎还是坚信容棠是活着的。
有自欺欺人之嫌,但谢翎却依然封存了容棠在魔宫居住过的魔宫以及他们从前在君梧山山脚下暂居过的别院,日日洒扫灰尘。
谢翎隐秘地想,等有天容棠回来了,就会发现一切都还在原地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