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鼎他修无情道(43)
他肯定会很高兴吧?
谢翎想,起初自己担心容棠不会爱上自己,才找人配了药,想要把容棠拴牢。但是容棠后来相信了自己,即便不用药,他也愿意和自己在一起。谢翎便一挥手把那些药扔了。
若容棠能早点像现在这样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己,自己又何苦再跑去花海采花磨成花粉制药?谢翎现在只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撒谎,没能把容棠牢牢骗在自己身侧。
而且,容棠还说,他也给自己准备了礼物。
谢翎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更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了。
生辰宴那日,谢翎把自己的魔骨放入了容棠体中,嘱托他道:“虽然你现在伤好得差不多了,但可能还是会有些许不适。”
容棠面色苍白,魔骨在他胸口里四处挣动,隐约要冲破谢翎留在自己身上的炉鼎印。疼痛让他意识有些模糊,但容棠却下意识地明白,如果自己想在今日的离去,魔骨与炉鼎印之间的冲突,必定会给自己帮上大忙。
“我没事。”
容棠强行将疼痛压下,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任由那魔骨在自己体内肆虐,“我们现在就要去宴席吗?”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打探过一些随侍的奴仆,生辰宴要在日落后开席,先是流水宴席,再是歌舞美人。几个奴仆对于后面的歌舞美人似乎非常的津津乐道,魔域重欲,且不以为耻,反深以交合为荣。容棠只是听着便明白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一场淫乱的宴席,心中破釜沉舟的想法更坚定了些许。
“不。”
谢翎温柔地望着容棠,“我们先去行宫稍作休息,晚宴开始时我会让人侍候你沐浴梳妆。”
他只是说着这样寻常的话,却不想容棠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更苍白了些。谢翎没反应过来,只是望着容棠微微蹙起的眉头。
他想上前查问,容棠却微笑着向后轻轻一躲,仿佛刚才谢翎看到的都只是错觉一般:“我知道了。”
谢翎愣愣地看着容棠,总觉得他好像有哪里不同了。但他皱着眉头盯着容棠看了片刻,却也没能找出破绽来。
他把容棠送到行宫温泉里,想了想又在容棠的耳边嘱托道:“我先去看看宴会的布置。你在这里好好休息着。如果体内的魔骨又折腾你,你就用谕点一下这里。”
谢翎俯下身,轻轻握住容棠的手腕。容棠“嘶”了一声,这才瞧见谢翎按住的是自己手腕上的一点红痣,此时正隐隐约约带起一阵滚烫隐秘的疼痛来。
容棠瞳孔紧缩:“这……是什么?”
“没什么。”
谢翎并不在意地俯下身亲了亲容棠,看他浑身震悚的模样只得叹了口气告诉容棠,“这是子母蛊。”
“蛊?”
容棠蓦地抬起头,“你给我下蛊?”
“对啊,今天的宴会上宾客众多。”
谢翎半开玩笑地说道,“我怕你被心怀不轨的人带走,这小玩意能帮我找到你。”
容棠瞬间只觉得遍体冰冷,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现在只庆幸自己没有告知君回宁,否则一旦君回宁将自己带离,自己身上的蛊也会让谢翎找到自己。
谢翎像是全然看不到容棠脸上的表情变化一样,依然像刚才那样极尽温柔地帮容棠把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别至耳后:“别乱跑。乖乖等我回来。”
谢翎离开了。
容棠跌坐在温泉里,明明泉水炽热滚烫,他却只觉得遍体冰凉。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那点红痣,心底的绝望几乎是铺天盖地而来。
他知道这魔宫的旁面有一处山崖,名为无妄崖。只要从无妄崖上跳下去,便能神魂俱灭。无人敢轻易靠近那里,但此刻的无妄崖对于容棠来说,却是上天赐予他最好的解脱。
他既不愿拖累阿宁,亦不愿在谢翎身下苟延残喘,更不愿被送至无数人的手中辗转承欢。
唯有这一死。
容棠本是想趁乱偷偷跑去那处山崖,悄没声跳了便是,现在谢翎却告诉自己,自己身上被谢翎下了蛊,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在谢翎的掌控之下。
“公子,时辰到了。”
躬着身的奴仆轻声打断了容棠的思绪,他在温泉池里尚在发愣,便被人扶着出浴,搀扶着他走到一边的梳妆台,为容棠上妆。
容棠抬头望着他们,身体却下意识地发着抖。
“公子这是怎么了?”
一个侍女善意地笑出声来,以为是容棠紧张想要安抚,“今天可是公子的好日子——”
她话音未落,容棠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一般,紧紧抿着唇从他们几人的手下挣脱,几乎是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公子!公子!!”
侍女急得大喊,另一队捧着喜服的侍从从另一门里进来,看见容棠疯一样闯了出去,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愣在原地。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容公子怎么突然发起疯来了?这喜服该怎么办?我们追还是不追?”
“快去禀报尊主!”
容棠只是竭力地向前跑着。在那一瞬间他什么都听不到,只有眼前那道跳下去便能神魂俱灭的无妄崖。
依稀之间他看见谢翎身着红衣,神情仓皇地朝自己奔来,似乎是想要抓住自己的衣角,容棠却已经完全不顾,拼了命地把自己的生命力抽出化作谕术为自己加快脚程。
“容棠!容棠!”
容棠听见谢翎的声音,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谢翎这样恐慌。那张少年阴柔昳丽的面容上,已经瞧不见从前半点悠游从容的样子。与从前不一样的,谢翎身上穿的是一件极为华丽的红色锦衣,墨发高束,更衬得他面如冠玉,俊秀无双。而此时的谢翎却失去了往常的所有镇定,嘴唇颤抖着看向容棠:“我不是让你在行宫等我吗?你……你怎么不等我,自己跑出来了?”
“谢翎。”
容棠望着自己脚下近在咫尺的山崖, 悄无声息地用尽自己全身生命力施出了最后一个谕。他不确保无妄崖能让自己死的彻底,所以他要用谕术,为自己再上最后一层保。
魔骨、炉鼎印、他从前自学的谕以及竹简上新领悟的谕术,在容棠的控制下全部运转,他忍着体内各种印记厮杀的疼痛,对着谢翎慢慢地露出一个笑来:“事到如今,你就别在我面前装了。”
“不,容棠,你听我说……”
谢翎看见容棠脸上对自己毫不加掩饰的厌恶,只觉得心底针砭一样的刺痛。他面色苍白,只愣愣地望着容棠,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只能乞求着轻声开口,“容棠,往这边过来些好不好?那里是无妄崖,很危险……你只要愿意过来,我什么都听你的……”
容棠只是低头笑着,却没有说话。
自己的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无妄崖,只要活物掉下去,便绝无生还之希望。
他想起很久很久之前,谢翎身负重伤倒在自己面前。那时候的自己还被谢翎瞒在鼓里,以为那个肉傀儡便是谢翎真身。
如果眼前的人死了,自己就再也见不到谢翎了。
那时候的容棠知道,自己去向归云宗的那些人、去向周意求药,自己面临的将是怎样的屈辱、怎样深不见底的深渊,可为了救回自己的仙长,容棠什么都做得。
那样的万丈深渊,容棠眼都不眨地就愿意走进去。
同样是万丈深渊,从前走得,今日便也走得。
容棠茫然地看着声嘶力竭的谢翎,看着自己身侧被火光烧红的山崖。
他心里想,还是不一样的。
从前再难再险的路,我是为你走的。
可是今天,我想为我自己走。
第32章 仙人
临渊是修真界一处极富盛名又极为神秘的洞府。
传闻从前这里本是一处绝境,却有一位白发仙人以谕劈山,以幻象隐其入口,自成一门。
这临渊洞府的主人也极为神秘,众人只知道他精通谕术,却从不知道他名甚姓甚,更不知道他以何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