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昨日(77)
手术刀不像西瓜刀,用它来捅人的目的不像是置于死地,更像是用来折磨人的,每一刀都不致命,在一个医生手中却刀刀都疼到了点上。白夫人一旦被缠上就难以挣开,散着头发仰面再次骂道:“我就不该多此一举去救你!痛死老娘了!”
关渝舟双手拽着毯子的一角往后猛地用力一扯,还有功夫嫌白夫人本声难听:“别喊了。”
地毯被腾空掀起,波伊尔脚下不稳连忙朝后退了退,让白夫人得了空爬起来滚到了一旁,离开了最危险的范围。然而下一秒却让无论是她还是关渝舟都惊住了,夏濯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当着他们的面直冲波伊尔而去,手里还握着那根从楼梯上捡起来已经摔变形的钢管。
“他烧坏脑子了吧!?”白夫人捂着脖子吼了一句。
一楼传来褚津的一声叫喊:“大门打开了!”
门开了他们现在也无暇估计其他,夏濯那细胳膊细腿哪里受得住被一个健全的原住民压制,被拽着手腕一扭就脱了臼。无差别攻击早就生效,波伊尔不再顾忌他是未婚妻的“挚友”,刀尖直直插在他的肩胛骨位置,薄薄的布料经不起这般折腾,缝隙下鲜红的液体点点滴滴渗了出来。
关渝舟头脑一空,竟然就这么空着手跑去,隔了一米外朝夏濯伸出手,想要将人从原住民手中抢回来。他心率很快,哪怕原先和鬼怪脸贴脸也没这么胆颤过,慌着叫了一声名字。
青年脸色还是以往那样不大好看,他眉目扭曲,牙上下用力相抵,一声痛呼都没发出来。
这一刻像是电影被慢动作播放了,关渝舟明明觉得离他已经很近,却最终抓了个空。波伊尔诡异的笑声像是嘲弄,带着人朝后退去,嘴里念叨着:“你要是那天乖乖注射了我给你的药水,今天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夏濯脚后跟拖在地毯上,脸色发白,连声音都在颤抖:“那个药水……”
“别这么紧张,只会让你慢慢睡着而已。”
“……原来你一开始就要杀我。”
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安全身份,只不过给了玩家一个互相争夺的理由,再加上最后死法不同罢了。
“你是她最在意的人,不杀了你,她怎么能心里只有我呢?”波伊尔天然卷的头发垂在夏濯脑后,他满怀得意地看着被钳制的人,却忽然间脸色骤变,愣愣地松了手。
在这短暂愣神时间内,夏濯已经拇指一个用力将针筒推到了底。他的右侧手臂还垂着,就那样快速地用左手将那管毒药注射完毕了。
“慢慢睡着的话我可能会反击的,所以还是这种立竿见影的毒药好啊。”夏濯松开手,说出这句话时,眼里似是闪过一阵有些奇异的光。
空空的针筒也落了地,泛着冷光的针尖上还留着一丝不属于参与者的血液。他张了张嘴,还想冲着倒在地上瞳孔逐渐散大的波伊尔说些什么,却忽然被人从后一把抱住了。
关渝舟避开了他的手臂,手紧紧匝着他的腰,力气大到像是要把他掐碎在怀里。
夏濯浑身一抖,连忙蹦着解释:“你自己抖毯子的时候把它弄掉了的,我可不是偷拿!”
关渝舟埋在他颈窝里,有些急促地嗯了一声,“不是你的错,他不是人,你没有做错……”
不是你的错,波伊尔不是人,你没有杀人,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怀里的人没听明白,别扭地转了个身。
夏濯忍着反胃感用还有样学样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不忘无辜地冲他眨眨眼,龇着牙道,“吓我一跳,我刚刚以为会很痛的,但我又忘了我之前吃了止痛药……看你刚刚吓成那样,我是不是演得很成功?”
第54章 完美收藏品(终)
两人抱了十来秒,夏濯吞下分泌渐快的唾液,推了推身前的男人,“我又没力气啦,但你不能再吃我豆腐了,不然你得负责一直背着我,我会吐你一身。”
关渝舟听话地松了手,也总算是冷静下来,哑着嗓子道:“你很厉害。”
夏濯扶着一旁的墙嘘嘘喘气,“哪里厉害,这种下三滥的策略换做是谁都做得到好吧,我看他手里不是一把断头刀才敢上的。”
褚津咚咚咚踩着楼梯上来了,惊疑不定地叫唤着,“没事吧?大门开了——哇靠,他这就挂了?”
“别总一惊一乍的,雪莱呢?该怎么把她送出去啊?”
“不知道,在楼上吧应该……”褚津草草一句便绕过他,赶忙去查看白夫人的伤势,“对不起,要不是我执意去抢他的钥匙,也不会——”
白夫人面对外人,又改为掐着嗓子细声说话了:“多大点事,大门只要开了就行。”
她一下像又变回了那个不近人情的冷艳高贵形象,方才指着关渝舟怒气冲天的模样已无影无踪了。
头可断血可流,在外的人设不能丢。
原本守在门前的瓷人一个不剩,风卷着地上的草叶,将远处的树丛吹得东倒西歪,没了追逐和碰撞的声响,四周再次静谧下来。
止痛片的药效快过了,夏濯能感受到脱臼那条手臂上的细微胀痛感。他还没细品一下,关渝舟已经上手摸了两把,咔哒几下顺畅地替他把骨头接回了原位。
“试试。”
夏濯活动了一下关节,由衷感慨:“你真棒。”
关渝舟看他一眼,心安理得接受了夸赞,也跟着弯了弯唇。但不经意看见那片被血染湿的肩时,笑意还没爬上眉梢就消了,“抱歉。”
“啥?”
“……没什么。”
众人守了十来分钟,也不见楼上有什么动静。要不是没有宣判梦境达成,他们还真以为雪莱已经趁没人注意间偷偷溜走了。
时间的流逝目前无法让人感到安稳,更多的只是愈发焦躁,褚津抱着手臂绕着沙发旁转了两圈,又捡起地上那根被丢弃的拐杖把玩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要不去楼上找找吧,就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回事儿啊。要是这波伊尔死了,雪莱改主意想要继承家业什么的,死活不愿意离开,那我们任务不就挂了吗?”
他和余子昂对视一眼,就打算要上楼去搜查。没走两步,这边夏濯却拉了关渝舟一把,道:“我有一个想法……”
“嗯?说说看。”
“剧情里一直在强调雪莱是一个爱美的人,她很注重自己的外表。但一路下来也暗示了波伊尔把她变成了她所认为‘丑陋’的样子,被请来的又都是认识她的人,如果我变成这样的话,我宁愿藏着溜出去,也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人最多的地方离开……要是时间快要到了,真的万不得已的时候,她可能会偏激到要把所有看到她这幅模样的人都处理了,所以在那之前或许我们需要躲避一下,把路给她让出来?”
一时间没人搭腔,显然是这么久以来,他们都已经习惯了用暴力方法来解决一切。哪怕雪莱自己不愿意出来,他们也可以把所有用来逃避躲藏的花瓶都砸了逼她出来——毕竟用来惩罚参与者的波伊尔已经没了威胁,他们并不需要为四肢不健全的雪莱而感觉到恐惧。
关渝舟先反应过来,抵唇笑了一下,“好,就按你说的来。”
白夫人眉头一拧——她果然还是觉得直接上楼抓人比较简单,谁知道这里的原住民真实想法会是怎么样的?也许如夏濯所说那样,也许就是故意被梦境安排来拖延时间让他们任务失败的呢?
但关渝舟话已经说出去了,刚踏上楼梯的褚津和余子昂也收回了脚,有些迟疑地跟着一起朝门紧闭的餐厅走去。门还没被完全拉开,关渝舟已经伸手稳稳握住了直撞而来的刀柄。
后面几人皆是一惊,完全没有料到餐厅里还有一个人在守株待兔——他们全都忘了还有个执事在这里,就连白夫人在计算人数的时候也没将这个人加进去,但她现在明白为什么关渝舟之前会说有十五个了。
执事身上还是那件燕尾服,只不过腰前围着染了血的白色围裙,和他斑白的两鬓遥相呼应着。他手上沾着面粉,俨然一副正在准备午餐的模样,看着来人还在礼貌地笑着:“还没有到午餐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