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昨日(353)
夏濯扯出一点笑意,“干嘛?不会是想让我喂你吧?”
关渝舟喉结动了动,“嗯。”
本来是专程揶揄他的,这下轮到夏濯错愕了。他反应有些迟钝,像是无法消化那简简单单的一声单音,“……啊?”
可很快,一只手按上了他的脊背,熟悉的触感透过身后的衣料传递到肌肤上,夏濯被那股力往前一推,手里的筷子啪嗒掉了地,整张脸都贴在了关渝舟的颈窝上。
……咦?
夏濯只纠结了一秒,便顺势在近在咫尺的脖子上亲了一口。
送到嘴边的不吃白不吃,是这个理吧?
颈动脉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让关渝舟眯起眼,他抬起夏濯的下巴,干燥的两瓣唇紧紧覆了上去,撬开了对方微阖的齿缝。
夏濯发晕地追逐着他侵入的舌尖,灼热的温度顺着口腔渗入他的血管,从喉咙慢慢填进心脏。
身上的力气随之恢复了些许,暖意源源不断驱散着身上发冷的地方,他舒服了却不觉得满足,抓着关渝舟衣服的手转为摁着对方的后脑勺,更激烈地回吻着,称得上啃噬的力度很快让彼此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
血液顺着吞咽进入身体,两人胸腔紧紧贴在一起,能清晰听见对方胸口一下下传递而来的震颤。在四肢变得轻松的同时,夏濯眼皮却沉重得不断下坠,闭上眼后,他看见些许模糊的色块在眼前闪过。
察觉到他动作变得缓慢,关渝舟这才慢慢松开他。
夏濯仿佛喝多了酒,眼角边尽是不正常的红,原本发白的唇色在互相蹂躏间染成了烂熟的红,整个人跟飘在天上还没下来似的。
关渝舟在他湿润的唇角处轻缓地亲了亲,将眸子里没能纾解的欲望敛进深处。
“累了吗?”
夏濯点了下脑袋,他抿去舌尖的血腥味,四肢并用地往床上爬,“我先睡个午觉,晚点叫我。”
“好。”关渝舟替他放好枕头,收拾起地上的残局。
夏濯的状况时好时坏,关渝舟便在他身旁陪了一下午。
覃念在此期间和小黑重新去了封闭的四楼,楼梯口的温度恢复了正常,除此之外其他并无变化,里面像揣了一个谜团,千丝万缕地叫人摸索不清。
关渝舟站在走廊里,皱着眉听他汇报着。
他身后的房门掩了一道缝,床头灯昏黄的光透过门缝洒在地板上。
“关于怎么驱逐那片黑暗的事……我和小黑都、都没有头绪,所以才想着来问问先生。”
“画。”关渝舟突然说。
“画?”覃念想了一下,“先生是指那三幅画像吗?”
“不是三幅,是最后出现的那副背影。”关渝舟道:“试着从它下手看看,但不要摧毁它,没线索就算了。”
他记得夏濯有一张生母的照片,他也见过。但那张照片和画像上的并不一样,再加上画像每日往上多出一幅,所以他直觉画或许就是通往四楼的关键。
“好!”覃念高高兴兴地接下任务,消失在转角处。
关渝舟关上门,重新回到房内。
床上的青年没有表情,闭着眼呼吸微弱,手脚的温度很低,现在就连被子的起伏都看不见了。关渝舟试着喊过他一回,但夏濯的状态不像是睡觉,更像是处于昏迷中,只有那安逸的眉眼告诉他并没有梦到什么不好的事。
过了半个小时,覃念再一次敲响了门。
和离开前不同,他的脸色有些白,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关渝舟问:“发现什么了?”
覃念慌慌张张地说:“先生,您说的那幅画……我、我和小黑去对比了一下楼下的、的另外两幅,然后……然后发现只有它的触感不一样!”
“继续往下说。”
“另外两幅画表面有那个、那个……”覃念卡了下壳,半天才想起来那个词叫什么,“笔触!对,就是、就是画画的那种笔触,那两幅画都有……可是背影那幅没有,它很平整,没有任何凹凸不平的痕迹,更像是……嗯……印刷出来的。”
关渝舟思索了一下,想到了一个词:“赝品?”
这就对了。
毕竟另外两幅都是货真价实请画师所创,而夏濯生母的画像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但是、但是还有一点……”覃念神色焦急,他忽然哆嗦了一下,“另、另外两幅画摸上去很冰冷,可是那幅背影是、是有温度的!”
第229章 沉于昨日(二十)
夏濯感觉自己在漂浮。
无尽的黑暗缠绕在他的身上,不断将他向下牵引。
所有的色彩随着他的降落而褪色,一切的光和影也都模糊且飞速地离他远去,耳旁微飒的风声渐渐凝成了一条线,最后消逝融化在无边的背景中。
这种感觉很熟悉……
直到沉到底端,他才迟迟睁开眼。
周围什么都没有,他回到了最初的那个无垠的天地间。
大脑中所有的思索都仿佛被无形的镣铐束缚住了,他艰难地回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前一秒他好像还在做其他事……但是什么事?他有些想不起来了。
不光是记不起事,他也记不起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夏濯花了漫长的时间去回忆,下意识摸向手腕,可那里什么都没有。
似乎本来应该有什么的。
好奇怪。
夏濯恍惚地站起来,游魂一样懵懂地看着四周,慢慢地,他想起了一个名字。
“关……”
他发不出声音,这片空间将一切都吞噬了。
他只能在心里默念一遍。
——关渝舟。
这是谁?是他的名字吗?
好像不是。
心底有一个声音着急地提醒他——这是个很重要的人。
他浑浊的眼睛有了几分亮度,身体里的所有细胞都为这三个字感到欢喜。哪怕暂时想不起来自己的,他也像找到了方向,不知疲倦地一直往前走。
直到面前出现了一扇门。
夏濯围着它转了两圈,确认这只是一扇门而已。他盯着上面的门把手看了几秒,那扇门有生命一样自行开了一道缝,里面透出点昏沉的光。
……这是在邀请他进去吗?
夏濯歪了歪头,眼珠在眼眶中转了转,随后伸手抓着门把,毫不留情啪地将它重新合上了。
门:……
周遭寂静了两秒,门不甘示弱地再次朝他打开。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回它开启的角度更大了些,隐隐能看见光里有楼梯一角。
夏濯朝门缝里看了看,微弱的光亮无法穿透高处的黑暗,但却能照清他面前的几级木质台阶。
台阶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像是另一个无人踏足过的世界。他在门外踟躇了片刻,随后小心翼翼地侧身挤进去,顺其而上。
空气中腐朽浑浊的气味充释着鼻腔,再怎么放轻脚步,也免不了带起一阵灰尘。光束以他为载体,将他严严实实与这片黑暗间隔开来,那些扬起的尘埃便在他身侧四散飞舞,却又无法沾染他的肌肤。
面前的旋转台阶狭窄又冗长,越往上黑暗越深,周遭阴冷的气息也逐渐不留情地向他伸出手臂,尝试性触碰他的身体。
但这些夏濯都没在意。
他只是抬头看着不见顶的高空,在越来越稀薄的氧气中试图搞清自己所在的地方。
墙壁笔直结实地护卫着楼梯,上面贴着的壁纸已经老旧,脱落后露出下方片片脏污和湿渍。上方有某种东西在呼唤着、牵引着他一样,他不知走了多高多久,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副画像。
……奇怪的画像。
这是夏濯对它的第一印象。
画像上唯一的亮处是女人稍侧的脸颊,除此之外连同背景都处于一片压抑的暗色中。
他在画像前站定,伸手摸了摸它冰冷的银色边框,上面繁复的花纹在指尖下留下凹凸不平的痕迹,同时又将画中女人的背影装点得高贵和典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