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昨日(288)
他说了很多,钟小姐选择了分手。
曾英不敢置信地问她:你和我在一起就是看中了研究所工作?我不在研究所工作,我们的感情就一文不值了?
钟小姐说:这不是问题的关键点,你怎么还不明白?我不信你了。你和我说要加班,经常制造出你忙碌的假象就是为了让我相信你在研究所,但是实际上呢?你在给人表演节目,你在网吧里打你的游戏,以后你说的什么话我还能轻易地信你?
曾英说:可是我很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钟小姐沉默了,她站在小房子里,这个曾经她认为会是她一辈子避风港的家里,现在却只能感受到疲惫不堪。她望着那个生气的、攥着拳质问她感情的男人,最终摇了摇头:还是分开吧。
“这就是你杀她的理由,觉得她看不起你?”主审官问站在下方死气沉沉的男人。
曾英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低低地像在自问:“我原来都打算放过她了。但是时隔那么久再看见她出现在我面前,我只感觉到了恼怒,我怨她的突然离去。我的工资也不低啊,我想不明白,就是工作内容和地点不一样,就比研究人员差了那么一点,为什么她就不爱我了?是不是只要我有钱,我能给她最好的生活,她就会继续爱我了?”
“既然你想不明白,那让你现在选择认罪的原因是什么?”
曾英动了动嘴唇。他的嘴唇干裂出一道道口子,结了痂的地方渗出点点血色。
他抬起头,看着高处刺眼的灯光。
“因为我前几天重新遇到她了。”
今天是个很好的天气。
四周的玻璃被阳光映成暖黄一片,金色腾跃的光斑倒影在他失神的眼底。
他缓慢地闭上眼。
光熄灭了。
“再次遇到她时我才发现,比起找到那条项链,我还是更想找到她还爱我的证据。”
后悔早就来不及了,他已罪恶深重,死不足惜。
第187章 神女庙(一)
“嘶——”
夏濯后脑勺一疼,受创的痛感让他瞬间惊醒,睁开双眼后发现自己在一个木箱子里。
这一下磕得不轻,他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感官也恢复得迟钝了些。等耳边的耳鸣消失后,他才听见外面逐渐清晰的马蹄声。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尘土的腥气,熟悉了昏暗的环境后,他揉着头默默打量起四周。
左右两边各有一扇虚掩的窗户,没什么过多的装饰,这是一辆正在前进的马车。
除了他以外,这点小空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占据了他对面的位置。对方没有醒来,头随着颠簸一下下地摇晃着,脑后扎着一个马尾,身上穿的也很休闲,应该和他一样也是参与者。
他将窗户开了一条缝,朝外面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压压的林子。
天上飘着毛毛细雨,落在地上和车顶无声无息,前方只有一站油灯在照路,不知要带他们到哪里去。忽然车轱辘碾上凸起的石头,整个车身猛地向一边倾斜,对面的女人也吓醒过来,但她来不及抓稳,只能睁大眼睛顺着惯性直直朝前扑去。
车内很朴素,座位上连块软垫也没有,这要是真撞一下脑袋不开花也得秃噜皮。夏濯反应过来时手已经拦了出去,护着她的头被狠狠磕在了座椅的棱角上,疼得又是倒吸了口冷气。
“对、对不起!”女人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连忙查看他的伤势。
夏濯把手缩回袖子里,将她推开了距离,用行动来表达对她接近的抵触,“没事,你自己当心点。”
见他态度冷淡,女人也重新坐回去,脸上满是歉意:“真的很抱歉啊,我刚醒过来,谢谢你小哥,要不是你垫了一下,我现在说不定命都没了。”
夏濯点头:“所以不用放在心上,这车还不知多久才会停,我只是不想和一具尸体共处一室。”
“我知道你是无心之举,但你救了我也是事实。我叫赵晓萌,小哥怎么称呼?”
“夏明。”
夏濯说完便闭上了眼,不给人继续搭话的机会。他头还有点晕,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每次下雨时关渝舟都让他睡觉的原因,他现在一遇到这种潮湿的雨天也会不由自主地犯困。
赵晓萌看他休息了,很自觉住了嘴,周围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她借着微弱的亮看向对面的青年,比她小两三岁的样子,脸的线条很柔,一副很有亲和力的长相,特别是那双眼睛睁开的时候,让人实在生不出什么警惕心,反而越看越有好感,只是看上去性格比较冷淡,不像是好接近的。
虽然闭了眼,但夏濯没有真的放松睡去。他感觉到有道视线一直在打量自己,但他不怎么在意,只想着要是和他在同一辆车上的人是关渝舟就好了。如果是关渝舟,这时肯定会把他抱进怀里,他哪还用在这硌人的座位上受委屈。
窗户没关,携雨的风将树梢上的枯叶吹落,在空中打转飘啊飘,最终落在了他的肩头,没一会儿积出一小片湿痕。
丝丝凉意沁入心骨,冷得他打了个喷嚏。
“你这么睡会感冒的,先把窗户关上吧。”
赵晓萌有些担忧,伸手想替他把窗户拉严。就在此时,马车停了下来。前方的车夫提着灯走近,在车厢下搭了个小梯子,“公子,姑娘,您二位要找的土坪村就在前面了。”
穿着一身现代的衣服被人喊公子的体验有些新奇,好像是在某个不专业的剧场里进行角色扮演。夏濯扶着车门探头往外看了眼,这哪有什么村子,只有一片阴森森的林子。
“村子在哪呢?”他带着一种狐疑的眼神望去,“你别是忽悠我们吧?”
车夫赔笑道:“公子您有所不知,再往前车就走不下了。您这来的不凑巧,要是您不想走夜路,可以在旁边客栈里歇上一晚,等天亮了再行路。”
“真的?”
“此话当真!”车夫慌张地解释:“近两年官府管得那么严,小的哪敢骗您兜里一个子儿?小的都是实话实说,任谁拉您过来,最远都只送到这儿。”
“行吧行吧。”夏濯装模作样地放过他,正要抬腿下车,一旁忽然伸来一只手。
他抬眼望去,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车门边,正含笑望着他。他顿时也不管什么楼梯了,一跃而起扑了过去,“关老师!”
关渝舟稳稳接住了他,夏濯笑嘻嘻地把腿盘在他腰上,搂着他的脖子说:“不对,现在是不是应该喊‘关公子’了?”
关渝舟拖着他的屁股,“还说?每次都来这么迟。”
夏濯腾出一只手虚虚地挡了挡雨,小声反驳:“又不是我想这么迟的。”他扭头甩锅,“都是马车走太慢了。”
关渝舟随着他一同看过去,狭长的眼眸没什么变化,车夫却止不住一抖,“哎呦,公子,这您就太冤枉小的了。土坪村这儿路一直崎岖不平的,再快您坐着也不舒坦,小的是为您二位的身体考虑……您看,我也把您和姑娘平安送到了,小的这就回去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夏濯现在心情很好,也不再多逗弄原住民玩了,大发慈悲地挥了挥手,“你走吧。”
“好嘞,祝您一切顺遂!”车夫这才提着灯回了驭位,调头离开了。
马蹄的“嘚嘚”声逐渐消失,关渝舟这才把夏濯放下来。赵晓萌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们,似乎在刚才短短时间里某个观念被颠覆了,关渝舟扫去一眼,他微微笑着,继而和善地问夏濯:“看样子你们已经认识了?”
那边女人下意识点了头,夏濯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您和这位小哥是朋友是吗?他刚才在车上为了救我还受了伤,真的很感谢。”
“这么热心肠?”关渝舟轻笑着看回来,声音放得和周围的风一样轻,“还把自己搞伤了?”
夏濯赶紧把还发麻的手往回缩了缩,“没有啊!”
“不知道流没流血。”赵晓萌完全没察觉出两人之间的电光石闪,自顾自地掏道具:“我这里有绷带和红药水,要是不介意的话请都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