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昨日(26)
乌阿只觉一只手在暧昧地抚摸着他的唇,身后又有一道视线刺得他失力无法回头,顿时裤子里一热,他一边摇头一边喃喃:“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丢下你……是你,是你自己被它选上的……”
“我有保护你的……我给了你人偶……你自己、是你自己使用的方法不对……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都怪那群人,都是那群人的错……他们肯定知道人偶有问题,他们不告诉你……是他们不和你说……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咕叽的声响像是藏在身体的内脏被不断挤压发出来的。
乌阿浑身已经被血淋透,他疯一般把手电筒扔了出去,将地上的那颗眼球狠狠撞得向坡下滚去,同时也照亮了他手边的那节淋淋肠子。
“你别看我!不是我的错!明明就是你自己惹上的麻烦!自己不去解决,现在死了……还要来害人……你该死,你该死……你怎么还不消失……我不想死,我还不能死啊——”
乌阿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身体里爆出一股力,抬手将缠在身上扭曲的胳膊一把扯断了。
没有关节和骨骼摩擦发出的咯嘣声响,肢体里包裹的似是只有液体。血喷溅而出洒在地上,被雨水冲刷不断,颜色却始终没有变淡。
软糯的轻哼声此时响起,绕着漆黑的上空回荡在耳边。乌阿被这声音激得浑身一颤,发现身后戴姝的尸体竟然消失了。
他鼻子里闻到的依旧是浓郁的水腥味,冰凉的身体压根不像是方才被热源暖过。耳边似乎有人哼唱着什么儿歌,但是他眼前发黑,惊吓过度后险些当场晕倒,撑着一口气才哀求出口:“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周围安静了片刻,时间久到让乌阿产生了一种自己求饶起了效果的错觉。就在他再一次准备逃跑时,那道声音咯咯笑着问他,[你能带我去找我的家人吗?]
乌阿在地上滚了一圈,双眼赤红地望着四周,却没有看见任何身影的出现。他从一旁捡起手电筒,像是挥舞着剑一般到处乱扫:“不要装神弄鬼,你快出来,你出来啊!”
那声音又重复了一遍,[你能带我去找我的家人吗?]
乌阿连忙应:“好,好我带你去找,我能带你去找,你别杀我,你别杀我了……”
[嗯,那我们就是朋友啦!你喜欢秋千吗?]
乌阿一顿,破着喉咙大喊:“玩个屁!嗬……嗬……我什么都不玩,你滚,你快滚,我不帮你找了——”
被赶走似乎让对方很困扰,笑声暂时停止了,那道声音怯怯地。
[可是、可是你拿走了我的东西呀……你还给我我就不朝你要啦。]
乌阿对着头顶吼道:“什么东西?我没有拿你的东西!是戴姝拿走了你的玩具!你去找戴姝……你去找她啊——我没有拿你的东西,不是我……一定是那群人拿的,我知道他们在哪里,是他们拿走了你的东西!!!”
[就是你拿的,我看着你拿的!]那声音里似乎含着一些委屈,[大人就喜欢说谎,你说谎!]
“我没有拿你的东西!”乌阿喉咙受了伤,声音已经哑到几乎快要发不出声来,“你去坡下面的那个房子里找,他们一定知道你丢了什么的,你去……唔——啊!!!”
一只小手从他的肚子里破皮而出。
乌阿愣愣地看着那只手,似乎掌心中还捧着一团被胃酸融化掉的食物残渣。
耳边那道声音变得欢快起来,[你怎么能偷吃我的东西呢?这是我的东西,我找到了,你在说谎。]
“我……我……”乌阿痛得跪在地上,他想要去捂住被捅出来的那个大洞,手一摸却只能摸到自己体内流出去的鲜血,温热而又猩红。他抱着肚子一边流泪一边抽搐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饶了我,我还给你……我给你别的,你饶了我……”
乌阿的肚子鼓了一圈,像是里头装了一块大石头,小鬼听到他的话满意地收了手。
[妈妈说,知错就改是好孩子哦。我原谅你了,我带你去玩秋千吧,和我姐姐一起。]
“秋千……”乌阿已经看不见了,他被拖在地上顺着坡往下走去,不断有雨水和泥浆灌进他的伤口中,他已经快要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嘴里胡乱喃喃:“我不……秋千……”
他被拖到了一扇窗前。
那扇窗里有着隐隐光亮,透过纸窗上的几个小孔底端消散在空气中。
乌阿对着那道光抬起手,就像是戴姝死前朝自己抬手一样,满眼的不甘和乞求。
他喉咙动了动,蓦地吐出一口血来,无论如何用力都搭不上窗沿。
救救我……里面有人的吧……救救我——
拖着他的那只手一松,小鬼抬手指了指头顶的电线,蹲在他面前歪着头,露出一排细碎的尖牙。
[叔叔……我带你荡秋千哦。]
第18章 失落的荒村(十八)
窗外的声响让屋内的四人同时禁了声。
关渝舟扯过夏濯头顶的被子,把他整个人连同手电筒一起遮在了里面,将房间内的唯一光源给隔绝开了。
简舒声音很轻,还夹杂了吞咽口水的声音:“我看见了……在窗外,中午趴在那个女人背上的小鬼。”似乎他也不习惯撞鬼,说起话来磕磕巴巴,“它离窗户一米左右的距离……大概,手里好像还抓了什么东西……应该是刚才叫的那个男人。”
光将被子包成的狭小空间照得足够明亮,夏濯抱着腿靠墙而坐,明知窗外有危险,他却像一只鸵鸟一样呆在这里,不由不满地小声向外嚷了句:“关渝舟,这样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听见抱怨后,被子外的男人没有开口搭理,倒是被子一角被掀开了一条缝,紧接着一只手沿着缝隙伸了进来。
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是关渝舟的左手。
对方怕再多深入后会碰到他,只探进了一半,但却让夏濯安静了下来。他还从没有仔细看过关渝舟身上的任意部位,现在一瞧,却发现这人无名指上有一圈快要消退的细痕,像是戴戒指时间过长而留下的印记。
无名指啊……夏濯仔细想了想,好像无名指和中指都是有主的意思,那么关渝舟原先也有过女朋友或者结过婚?他想到关渝舟说他的亲人去世了,是不是去世的那位就是他的妻子?那么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他死去的妻子活过来吗?
在夏濯被光线笼罩住的同时,房间内其他三人却摸黑望向唯一的那扇窗。
压抑的讨饶声几乎细不可闻,当屋内完全暗下去后,窗外的那一束光亮便更加醒目,将一个成年人有些扭曲的影子直直投射在窗户纸上。
影子的手像橡皮糖一般不断向上拉长,形成了一段不可思议的距离。眼看不断有液体飞溅撞上窗户纸发出噼噼啪啪的怪响,脑补了细节的简然不禁不安地唤道:“关、关哥……”
关渝舟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她暂时保持安静。
这种情况下窗外的人无疑已经没救了,早就在那些人分食掉罐子里的祭品时就已经定好了结局,除非他们能够找到新的祭品来尝试弥补。但如果他们始终没有意识到哪里出了错,那就只能代替他们拿走的东西,成为这个小鬼的养料。
一根线从高处垂下,搭在了窗外瘫软的人脖子上。
愉悦的声音哼起了怪异的调子,三人看着那道身影像是广场上的国旗,被一升一顿地向上挂起。风将那人悬空的身体转了一圈,纸后映出的四肢细长如骨,除了肚子不正常的圆鼓以外,身上的其他地方像是血肉已经散尽,只留下了苍白的框架。
小鬼倒挂在电线杆上,它手脚握着电线荡起了弧度,连带着挂上去的那具还未完全冷下的身体也前后摆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