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昨日(144)
白天时他分明检查过这张桌子,每一个角落都没放过,不曾见过这样道具。
但他没纠结太久,继续顺着信件读到的地方往下看。
内容实在太多,就像刚接触到光表时一样全是令人头大的文字,他挑重点的仔细品读,最后总结出来三条规则。
第一,硬币每天晚上十二点到凌晨三点间可以投且必须投一枚进铁盒中,上面的动物头像就代表着他们八个人中的一位,只不过现在谁也不知道对应的人是谁。
第二,和传统斗兽棋略有不同的是,八兽中每一个动物只能“捕猎”紧挨着的战力下位动物,被“捕猎”和进行“捕猎”会增血或者扣血,血量初始值为100,降到负值则淘汰出局。
第三,晚上八点到九点的时段内,可以挑选一人私下进行一个问题的审问,此时被审问人不能说谎。
那也就是平常可以说谎咯?
夏濯将这几点默念一遍,却又有些心不在焉。
【……
那么游戏已经正式开始,请您关注时间,并在三点前做出第一轮的投币决定。
最后,祝您能在这次游戏中存活到最后,并取得良好的成绩。
——老家主私人财产顾问。】
他将信纸重新折叠塞回信封又收进仓库,拨弄起那些在电筒光照下闪烁着银光的硬币。
这一天下来参与者相处的都还不错,盲选又给他增添了不少难度。要是好巧不巧他的下位是关渝舟,那岂不是打架打到自家去了?
他想了好半天,耐心都被耗尽了,终是烦躁地把猫硬币塞进了铁盒子中。
无关喜恶,只因他做的那个梦里出现了黑猫。
随着当啷一声响,投放硬币用的条形孔消失了。
投币成功,他将所有东西安放好,又检查了一遍门的反锁情况,顺势重新看了眼猫眼。
……奇怪。
那根蜡烛又被点燃了。
夏濯盯着火团看了几秒,忽然脚面拂过一阵凉气。房间外的温度有些低,透过门缝吹得他冷不丁一个哆嗦,再一抬头,猫眼外的火光再次消失了。
他抿了抿唇,直觉有些不太对劲,但他想起了关渝舟下午和他说过的那句话——今夜只管睡过去,发生什么都别出声。
翻译过来,意思就是无知即是幸福,哪怕看到了也当没看到。
人一旦找不到事情做就会感到焦虑,离天亮还有四个多小时。
夏濯现在却没什么睡意,他默默缩回床头,把自己裹成了粽子。他想,要是真出去被关渝舟关起来,那也得给他准备好电视电脑游戏机等消遣工具,不然没这些好处他可不干。
一阵睡一阵醒等好不容易挨到了近六点,他整个屁 股都是麻的,一动就牵扯肌肉阵阵酸胀,眼睛也发涩得得难受。
窗户外的天刚蒙蒙亮,近处的景还看不清。夏濯爬下床走去水池前,打着手电浑浑噩噩地用冷水激了把脸,将瞌睡赶跑了一半。
镜子里的人并没有太过于憔悴,缺觉产生的变化并没在表面体现出来。他低头抓着牙刷往上挤牙膏,再抬起时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镜子里,他的身后多出了一个人!
他轻咽一口唾沫,将牙刷塞进嘴里,盯着自己面无表情的脸和平日一样洗漱,利用余光观察起这位不速之客。
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女孩,胸口正插着一把刀,血将印着熊猫的浅绿睡裙浸成了大红色,那张脸更显得苍白如纸,几乎要与墙上的瓷砖同色。
是徐梦之,只不过模样和照片中的有挺大出入,瘦得差点没了人样,害得他险些没能认出来。
而那把刀正中心脏位置,应当是一刀毙了命。
夏濯吐出泡沫漱了漱口,一边擦嘴一边转身离开卫生间,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古有楚人一叶障目,今就有他夏濯关门挡鬼。
反正不在他视线范围内了,四舍五入就是不存在。
夏濯坐去床沿,左右就这么点空间,他可没地方躲。
就在这时,他的手腕被一把攥住了。就像有人骤然拉了他一把,本就跳动有些快的心脏突然间从高处坠落,身体也产生了莫名的失重感。
自己分明是坐在床上的,可觉得下一秒就会面朝下地摔倒。他挣扎间余光一扫,紧挨着的床单轻微地凹了下去,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站在这里。
束缚感消失了,但手腕上冰凉湿漉的触感还清晰地残留着。
他不敢在原地逗留,挪去了房门口贴门而站,便于将整个房间格局收入眼底。他感到有些奇怪,这才是第一日早上,徐梦之现在对他的敌意已经很明显了。
他微微皱眉,也许他该想一想,是不是有什么细节被遗漏了。
已经过去有些时候,可玻璃外那微弱的晨光却丝毫没有变亮趋势,仿佛时间在此刻停驻。
乍然的安静总是让人有些不安,夏濯小心吸了吸鼻子,一股怪味顺着空气涌入鼻腔。这种味道难以言喻,不如他以往闻过那些尸体的腐败气味那般刺鼻,仿佛溃烂的器官表面蒙了一层塑料袋,没有浓郁到令他反胃作呕的地步。
一股寒意从脚往上慢慢渗透了他的身体,鞋底似乎凝出了冰紧紧地黏在了地上。
他他又像上回一样发不出声音了,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能听见卫生间那边的门咯吱咯吱响了两声,甚至能从那细微的声响中脑补出它打开的弧度。
……嘭。
门撞在墙上,声音不大,却震得玻璃都颤了颤。
脚步声由远及近,那条裙摆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血滴滴嗒嗒从上往下流,坠在地板上,又迸在他的鞋边。
距离一拉近,除了那种怪味,他还嗅到了一股焦味。
一股浓烈的、像是肉被放在火架子上不停旋转才会发出的焦味。
空气中的氧气少了大半,夏濯呼吸变得困难许多,浑身冒汗。
他忽然想起来关渝舟的话。
——如果糖真的是这次梦境的突破点,那就不要随身携带,收回仓库里吧,或者回房间后找个地方把它收起来。
他愣了一瞬,心里咯噔一声。
当时被房门前开锁的赵斌打断了,他没有把糖收回仓库。
洗完澡后,更是忘了这回事,将衣服重新穿回了身上。
那颗糖还在他的口袋里!
第99章 愿(六)
夏濯努力动着手指,想伸进口袋将那颗糖丢掉。
可身体上的行动变得无比艰难,手像重度水肿一般,从手腕到指尖尽是胀麻过电的刺痛感。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层层盖在了他的脸上,堵住了他的口鼻。
窒息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却已经将他搞得虚脱,全身都软绵绵地靠在门上,无法再进行新陈代谢。他终于攒着力挥动手臂,拳头嘭地砸在门板上,原本攥住的手电筒也不稳地跌落,塑料的外壳没有开裂,但却咕噜噜滚了几圈,直到挨上墙才停下。
光被墙所隔断,黑暗将小腿以上都包在其中,他原本就较高的心率瞬间加快到了极致。
他还是很怕黑,他的身体不能有任何一处不被光所覆盖。
他觉得他就像被放在停尸房的尸体,魂不着体,又没地方能逃,马上就要破散。想吐,可胃已经做不出相对的回应,吐都吐不出来。
恍惚之际,锁骨间蓦地一烫。扭曲刺耳的音乐不知从哪里响起,飘飘扬扬地盘旋在房间上空。
夏濯一时无法注意这音调带来的熟悉感,待氧气潮水一般涌入呼吸道时,他眼前一花,差点脚一软头朝前撞在墙上。等捡起手电找回了一些理智后,他才急促地喘着气,扶着墙慢慢坐下,回忆起这音乐正是上个梦境中的《致亲爱的》。
他隔着衣服攥住了兔子项链,房间内似乎亮敞了些,没有方才那般暗沉了。青灰色透过玻璃照在床单上,尾处两个小孩子的脚印还清晰地留在那里,但那股难闻的味道却渐渐散了。
身体还没有全恢复,夏濯虚虚抹了把脸上的汗,一摸口袋,那颗糖竟全碎成了黑粉,抓都抓不起来。他掸了掸手,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背后紧贴的门又被敲了三声。
一个信封从门缝下被塞入,这回有了他的阻挡,没能滑到床边,正巧落在了他的手旁。他没有打开,倒是先伸手进衣领里,将项链扯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