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乱世当霸霸(42)
刘五道:“末将并非舍不得死,只是家人亲眷都在沧城内,末将只是想为家人谋一条生路。”
“原来是这样。”姜羽点点头,摆手道,“你们出去盯着罢,别在我这儿待着了。”
“将军!”那斥候急了。
姜羽顿了一下,弯腰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拍拍斥候的肩,说:“你可以跟着兄弟们一起战死,我却不能只是这么想。并非我贪生怕死,只是我还有更多的考量。”
作为主帅,姜羽当然不能像部下一样只凭意气行事。
“将军……”斥候仍旧不解。
“好了,”姜羽打断他,“你要违抗军令么?”
“末将不敢。”
“那就去吧。”
“……是。”
等其他人走了,姜羽转头看向了大周的地图。
“楚国应该快要出兵了,楚侯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此人少年隐忍,中年掌权后,短短数年间就把楚国国界线向北推移了数十里。有这样的好机会,能从齐国手上获利,楚侯绝不会放过。”
“咱们只需要再坚持半个月,最多不超过一个月,就能等来齐侯的和谈使者。”
姜羽自言自语地说着话,也不知是在像谁解释什么,或者仅仅是为了说服他自己。
“如果现在出城,不仅那六千人,剩下的人也都要搭进去,真正的全军覆没,根本不可能有胜机可言。”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人在城外被人屠杀,即使是姜羽,也不可能无动于衷。袖子下攥紧的手透露出,他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冷静。
况且,除了这一点,他心中还有一点私情。
早知道就不让戚然明出去了,这人如果在围剿中死了……想到这里,姜羽胸口不由得一紧,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揪了一把。
妈的,姜羽暗骂,南宫绰,以后有机会,我非得要搞死你。
如果你让他也死了的话。
“大人。”公孙克跟了姜羽多年,可以说是这世界上最了解姜羽的人也不为过。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姜羽现在的心情有多么的懊悔以及愤怒。
“我没事。”姜羽阻止了他想要说的话,突然狠狠的一拳砸在桌子上,竟直接把桌子砸出了一个洞,姜羽还不解气,抬腿一砸。
只听“哐”的一声,整个桌子四分五裂,躺在了地上。
“大人,这不是您一个人的错。”
“怎么不是?”姜羽横了他一眼,“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就不要说了,我不爱听。这事就是我的错,是我出了纰漏,让我军遭受了如此惨重的损失。”
公孙克暗自叹了一口气。
“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人何必如此?”公孙克叫了个人进来收拾,“这次败了,也不算一败涂地,彻底结束,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姜羽抿唇,总算听到了句顺心的话。
他仰起头,吐了口浊气:“……你说得对,只不过是输了一次而已,咱们不是还有人么?历史上那么多以少胜多的例子。”
等待结果的心情,简直如同等待病危通知书。姜羽脸色沉沉地等到卯时,前线才传来战报。
“报——!将军!”斥候像上次一样飞奔到营帐内,“噗通”一声跪下,只是表情却不像上回那么慌乱了。
“如何?”姜羽问。
“回禀将军,宁将军带着人突出重围,杀出来了,现在正在进城!”
从三人出城起,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姜羽的手心都生了些许冷汗,听到军报,在帐内连连踱步:
“好,好!我这就去看看!”
第54章
宁坚带着人进城时, 还没到城门口,城楼上下的守城军看到远远的烟尘, 就满脸喜色, 激动地打开城门迎他们进来。
齐军的包围圈被破开后, 追了一阵,但眼看离德县越来越近, 将士们都拼杀了一夜,累了, 因此没再追过来, 任他们进了城。
此刻,宁坚正赤膊坐在榻上,他脱了上衣, 只见他胸口、腹部各有一道长长的刀口, 肩头还被矛扎了一个血洞。军医们正在给宁坚止血,受了这么重的伤,第一件事当然是要止血,不然光流血说不定都能把人流死。
除了这三道伤口, 宁坚身上还有为数不少的小伤,乍一看去,触目惊心,几乎让人不敢细看。除去这些新伤,他身上疤痕遍布,旧伤也无数,这都是他多年征战以来的勋章。
由于失血过多, 宁坚的唇色有些发白,脸色发灰,看上去状况不太好。
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从军医到士卒,一个个都脸色冷峻忧虑,大气也不敢出。
这时,帐外传来一阵嘈杂凌乱的脚步声。
“将军!”帐外执勤的士兵齐声行礼。
姜羽没空搭理他们,大踏步走进来,一掀开帐子,就闻到里面浓郁的血腥气。这回姜羽连捂个鼻子也没顾上。
“宁坚!”
姜羽看到榻上紧闭着双眸,咬紧了牙关,一身伤痕的宁坚,刺得眼珠子有些疼。
宁坚缓缓吐了一口气,睁开眸子看向姜羽,动了动唇。
“你不必说话,保存体力要紧。”姜羽抬手止住他,转头问军医,“宁将军怎么样?可有性命之忧?”
“回将军,”其中一个军医答,“宁将军龙精虎猛,身体强健,若是寻常人,以现在的伤势,恐怕已经昏迷不醒,难有活路了。但宁将军却仍能醒着,只要能熬过今夜,当无性命之虞。”
“那就好。”姜羽说,“活着就好,其他人呢?”
宁坚又要张嘴说话,姜羽在他开口前打断他:“你闭嘴,养你的伤,我没问你。”
说罢指了指宁坚的一个副将,此人虽然也受了伤,却不像宁坚那么重。
“你来说。”
副将言简意赅:“韦将军被俘,戚将军……”
“他怎么了?”姜羽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
副将垂下头,回想着战场上的情况,沉痛地闭上眼:“戚将军他……”
“我来说吧,”这时旁边另外一个人开口,此人姜羽不认得,也受了伤,左眼已经用绷带裹了起来,今后恐怕都看不见了,“我是此战中跟随戚将军的一个小小的百夫长。”
百夫长道:“我们追上齐军时,还没有到郭公山,当时两军刚要交手,就打东西两边围过来大量战车和步兵。宁将军下令让我们撤,可没想到,齐军突然从战车上卸下许多黑豆,我们的战马一闻到黑豆的香味,都不肯走了。于是就只能被齐军围到了中间,进行围歼。”
“宁将军当机立断下令突围,韦将军断后,戚将军帮着突围。当时齐军兵力大约有三万,战车四百,数倍于我军。”
只是寥寥几句,就足以勾画出战场上的惨烈情形。
三万围歼六千人。
“戚将军神勇无比,决定擒贼先擒王,杀了敌军将领,包围圈不攻自破。”
这种决定,在当时确实是最好的,可也凶险无比。
“戚将军杀了他们的左翼军官,却被另外两个军官围攻,戚将军又杀了一人,还剩一人,实在是体力不支,身上也受了重伤,韦将军前去帮他,可……”
于千军万马之中,取了敌军两名高级军官的首级,此等战功,听起来就骇人,可其中凶险,却也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这百夫长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一个大老爷们,竟然险些哭出来。
“可他们人多势众,就算杀了两人,这三万人也不能放过他们。”宁坚的副将垂头补充道。
“对,”百夫长继续说,“多亏了戚将军,我们才能把齐军的包围圈撕出一个口子来。宁将军率领部下,拼死才逃回来,但当时情势危急,戚将军被缠着,根本脱不开身,韦将军为了救他,也搭了进去。”
“最后韦将军被俘,戚将军……许是战死了。”
不可能。
姜羽话虽没说出来,但他骤然阴沉下来的脸色,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当时太混乱,戚将军本已经身负重伤,又被当成眼中钉围剿……难有生路。”百夫长狠狠抹了一把脸,抽抽鼻子,“我们也都不信,可那情况,任谁也活不下来。”
“将军……”这时,一道中气不足的声音插进来。
姜羽一转头,发现是宁坚,皱眉道:“不是让你别……”
“将军。”宁坚抿了抿干枯的唇,抬着脸一瞬不瞬地看着姜羽,“我觉得戚然明未必战死了。那种情况确实很凶险,可戚然明他哪是普通人?他是能在千军万马中取敌军将领首级的人,兴许还能有一丝希望……”
姜羽的手像戚然明一样,不自觉地摸到了那支骨笛上,他想到昨夜戚然明离开前,曾对他说过,等他回来,再把这骨笛交还给他。
戚然明说,骨笛易碎,可人的生命,其实也像这骨笛一样,是十分脆弱的啊。
死了?
姜羽不信。不仅仅是从心理感情上觉得不能接受,而是他实实在在地觉得,像戚然明那样的人,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生死存亡,才艰难活下来的,怎么可能在这里丢掉性命。他还那么年轻,他才二十一岁。
姜羽一沉默,帐内的气氛就格外沉重。
“……回来了多少人?”半晌,姜羽问。
“不到三千。”宁坚的副将答道,“战马也丢了不少,书目还没来得及查。”
比想像中好,六千人被三万人围歼,竟还能逃出三千,除了将士们拼死战斗,戚然明一个人杀掉对方两个高级军官,功不可没。没有将领的部队犹如没了主心骨,自然就乱了,包围圈也会变得脆弱,这才让这三千人有了逃回来的希望。
“足够了。”姜羽道。
帐内众人都是一愣,所有目光都聚集到姜羽身上来。
姜羽咬着牙,从容如他,血性也被激发了出来,连连冷笑,只是笑容中透出几分嗜血的意味:“这个债,我会从南宫绰手上讨回来的。”
众人都被姜羽的话惊了一惊。
公孙克率先问道:“您还打算反击吗?”
“反击!”姜羽反问他,“为什么不反击,南宫绰让我吃了这么大亏,我还能不反击了不成?”
姜羽灼灼的目光如利剑一般,扫过帐内众人的脸庞,一字一句道:“尔等,可愿随我讨回这一笔恶债,为三位将军,及死去的三千弟兄出气?!”
“吾等愿意!!!”
答案并不需要考虑,不需要犹豫,身为士兵,自然应该追随主将,征战四方。即使敌人数倍于他们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