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不想被救赎[快穿] 下(9)
在它兴奋的时候,它又鼓起书页,仿佛有一阵无形的风带着它飞起来。黑书自己想了想,雪白的书页上出现了四个浓墨重彩的大字“通灵宝书”。它高高兴兴地问:
“这个名字怎么样?”
楚怀存本来想替天道去问问季瑛,能不能为一本书起个适合供奉的好听点的称号。但是既然天道自己已经想出来了,他自然不打算对天道有点糟糕的品味发表什么其他意见。左右这个名字听起来受众就很广泛。
况且……
天道面前一身雪衣的新帝,这个世界未来的管理者,此时抬起那双清冷又明亮的眼睛,不仅表示了认同,而且又开了口。
“河出图,洛出书……”
楚怀存说,“既然如此,我有一个主意。”
*
登基大典越来越近,秦桑芷也听说了那些传闻。系统变得越来越担忧,在他脑海中说些老生常谈的旧话,但秦桑芷却丝毫不以为惧,反而欢欢喜喜。
“楚怀存要当皇帝了,这是好事,”
他说,“别总是那么紧张。那些异象当然都是史官编造的。你没有看到他今天看我的眼神吗?他现在一定很煎熬,一个是白月光,一个是朱砂痣。楚怀存拿我当替身,本来就亏欠我了。”
但是秦桑芷将他和季瑛的条件横向对比:他比季瑛气质出尘,而且清清白白,从来都是好名声——除了被污蔑入狱的那一次;他做的诗当然要比季瑛好上数倍,看他那个样子,怎么像是还会写诗?而且他一向和楚怀存亲近,那季瑛明明一直和楚相针锋相对。
“他当然会选我的。”
系统检测到宿主加快的心跳,他的脸上流露出某种深信不疑的情态,“他怎么可能会不选我?”
于是它决定不提醒他:在所谓替身论调中,楚怀存其实是情感转移的受害者。
不过,楚怀存确实表现得无可挑剔。
他不仅在寿宴当晚体贴地送走了受惊的秦桑芷,反倒没有叫马车替季瑛送行,而且还主动叫人送了许多昂贵的金银玉器、书画墨宝到秦桑芷那里。秦桑芷打听过,新帝还没有给予其他人这样的优厚待遇。
系统不得不承认,或许秦桑芷就差一点点就能攻略成功。
——虽然这个念头随时随刻都在摇摆不定。
“我受了伤,”楚怀存面不改色地解释道,“这几日不能照顾到你。”
秦桑芷此时面色倨傲地站在了殿中,他没想到这两天见楚怀存一面如此艰难,但原因其实很快就能找到。那个季瑛趁着楚怀存负伤,分明想着夺权,把自己当成了偌大一个皇城的主人。据说有许多事根本不经楚怀存的手,早就被季瑛拦下自作主张。
只不过是一个旧相识的身份,楚怀存若是知情,对这种行为绝对不会有任何容忍。
奸佞就是奸佞,他总会自食其果的。
就比如现在,秦桑芷就把季瑛这几日将他回绝在宫外,一步也不让他踏入的卑鄙行径自认为铁面无私地转告给了楚怀存。若非如此,他怎么会在登基之前才见到楚怀存一面,楚相分明也极想要见他的,看向他的表情都柔和不少。
此时的楚怀存觉得自己很难保持不动声色。
从第三人口中听到关于季瑛的所作所为,他有点想要弯起唇角,不过还是按捺住了。
登基大典很快就要开始,典礼之前,其实已经进行了繁琐的准备,沐浴焚香,戴上帝王的冕冠,身披一身贵不可言的龙袍。就算是凤子龙孙,在这种场面下也未必能够保持冷静。而龙袍加身,也并非什么人都撑得起来。
譬如老皇帝,龙袍的布料无论如何挺直,总像是皱巴巴地依附在他身上。
但楚怀存对于穿上龙袍的所有人来说,还属于相当年轻的一个,这就显得他格外冷淡而俊秀,那双清冷的眼眸衬得这身代表尘世最高权力的衣裳都显得有些出尘。作为上位者,他看起来驾轻就熟,游刃有余,天生就能坐稳这个位置。
他当然穿雪衣更合适,不过龙袍也完全在他气质的压制之下。那袍上九条盘踞的龙身,在他的身上都完全驯顺起来。他的腰侧一边佩戴着一枚羊脂玉雕刻成的玉佩,一边则是他万年不变的佩剑。就算在这种场合,佩剑也没有加上什么额外的装饰,冷冷地流露出一点光华。
生杀予夺,锋芒毕露。
秦桑芷直勾勾地盯着他,甚至有些看呆了,神情间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点痴迷。
只可惜礼官已经上前来提醒他应当动身。眼前的少年就算颇为不愿离去,也无可奈何。依照礼制,去往大典的车辇上,是不允许外人同行的。
虽然秦桑芷很希望成为楚怀存那个例外,但他也清楚以他朝廷清流的形象,楚怀存不会为他寻求这样的特别待遇。所以他只能恋恋不舍却又遗憾地离开,同时在心里再次反驳几句系统的忧虑。
不知何时起,他尤其听不得系统的假设。
而系统此时的异样感已经达到了顶峰,它的确想要立刻逃走,但是,它清楚以它的力量去往下一个世界虽然足够,却很难成功地转移到另一个宿主身上。它也做不到不顾一切,于是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劝说秦桑芷。
秦桑芷在心中却问:“系统,你说我一会儿写哪首诗,楚怀存会最高兴?”
系统第一次体会到宿主尽职尽责履行攻略任务的恐惧。
但它远远没有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是说,它之前的经历就已经足够糟糕了,比如在被宿主背叛的时候发现整个世界都布满天道的天罗地网,又或者寄生的宿主翻开一本书,而这本书恰恰好对它露出一个天道的笑脸。对于一个系统来说,还有什么突破它想象力,能够让它再一次体会到深入骨髓的、全新的恐惧感呢?
在青天白日之下,在众目睽睽之中——
新帝缓步走上殷红如朱的地毯,就像是踩着鲜血。丹山的日光正盛,和数月前那个雨夜全然不同,他身上龙袍的暗纹在阳光下折射出庄严而光怪陆离的图样,在他的前方,是皇族世代传承的祭坛,汉白玉的祭坛每一寸都被照的纤毫毕现,甚至称得上闪闪发光。
在新帝身边,是簇拥的群臣,以及仰首以观的百姓。
无数目光都聚焦在楚怀存身上,昭示着他的身份此后大有不同。
“狼子野心”这个词的烙印已经从他的身上洗去,他的锋芒与权势,都成为新帝加冕时沉甸甸的冠冕。此前他不拜帝王,算得上忤逆悖乱;此后,他天然地不需要对任何人屈膝,只有昭昭朗朗的日月还担得起他一拜。
祭台上已经准备好了供奉的茶酒。
新帝这时候朝他的左边浅浅地偏了偏头,他的目光与人群中站得最靠前的那个人短暂地相触,对方显然比他自己还要庄严,眼睛眨也不舍得眨地看着楚怀存一步步走上高台,心里数着台阶,骤然与新帝的目光相接,于是漏数掉一阶。
楚怀存仿佛弯了弯唇角。
他接着便开始行祭拜天地的帝王之礼。虽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个过程足够新鲜,但不能够否认,它本身十分冗长,况且新帝必须一遍遍地对上天念诵誓言,以此来与天地有所感应。据说此前的人皇,有些还硬生生熬到了祥瑞——如果说掉几滴雨水算是五谷丰登的预兆。
此时四周一片光明,天空白亮而高远,指望它下雨显然是不现实的。
秦桑芷站在人群稍后一点的位置,他对这个位置安排感到十分不满,但看到季瑛站在文武百官之首,他十分轻易地就找到了问题的根源。季瑛其人,论资排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站到那里,他这显然是忤逆礼数,对陛下不敬。
而楚怀存方才转过头看他一眼,显然是警告。
秦桑芷还在回味方才楚怀存的眼神,忽然被新帝唇角流露出的一点笑意摄住了注意力。他还愣在原地,也不知过了几秒钟,忽然却听见有人高喊,随后是人群中嗡嗡传来的骚动。高喊出声的是一个史官,声音苍老,惊异也显得沉重。
“神物!这是神物!”人群中逐渐传来这样的声音。
秦桑芷并没有意识到他所看见的是什么。在这一刻,他只是和身边的所有人一样瞪大眼睛,他的心智融入到了因为看到神异之物而不可思议的人群之中,血液也因为看到的一幕沸腾。在祭坛之上,从无垠的天穹,有一件金光灿灿的东西从天而降,落得却缓慢如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