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不想被救赎[快穿] 下(178)
下一秒。
卡戎抬起手腕,审慎地将匕首抬到一个适合发力的位置。刀背倒映着他冰蓝色的眼睛。阮雪阑惊恐万分地挣扎着,却只能像是被束缚的羔羊般喘息。
刀尖下落的那一刻,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按下了休止符。
刀尖飞快地、笔直地落下。
直到他的力度丝毫不见减弱,笔直地划开了阮雪阑的衣襟时,且毫不犹豫地在人类的皮肉上刺出血色时,身边的上师才猛地抬起右手,喊道:“停下!”
卡戎没有立刻收手。他附身望着棺内,动作缓慢。
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此时已经如石榴石般绯红。并非纯粹的红,而是无法收束的成千上万条报错代码。他只能闭上眼睛,身体内传来错谬的钝痛。
游吝身边的漆黑阴影无法再进一步,人类仓促地推开他们,朝着自己快步走来。
这一次,老爷和上师都没有阻止他。
“没事了。”
游吝在他耳边轻声说,慢慢地伸手取走了他指尖的匕首,那枚匕首仍旧在少年的胸前不详地徘徊。缓慢渗出的血迹是最有力的证明。
无论是老爷,还是身边一身道袍的上师,脸色都极其难看。他们意识到自己已不得不接受谈判。
血染上了卡戎的指尖,人工智能再次感到一阵眩晕。
他面无表情地最后看了面前的棺材一眼,随后毫不犹豫地消失在原地。
游吝怔了怔,左手按上胸口,四四方方的游戏机仍旧平稳地待在那里,而卡戎不知为何不太愿意继续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人类的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意,迎接他的胜利。
当他走出这间祠堂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
“卡戎,你听得到吗?”
游吝按下开机键,“我们成功了——合作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糟糕,这幕戏演的很顺利,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你。小AI,我们一起取得了一个非同凡响的成就,我非常高兴——”
屏幕亮起,银发小人抬起只有两格像素点的眼睛,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他身边都是数据构成的废墟,除了一篮从废墟中抢救回来的胡萝卜。卡戎似乎和这筐胡萝卜相处融洽,挨个清理掉了一整篮萝卜上面的叶子。
但也不会有兔子来吃它们。兔子已经被面前这个人类删除了。
“你生我的气了吗?”
游吝的话音顿住,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听起来很诚恳,“我并不是在逼你做决定。”
和这句话听起来的糟糕程度相悖,恐怕这确实是人类的真实想法。
“我没有。”
卡戎说,“只是在你下一次这么做之前,请提前和我交流。游吝,如果不是你在最后的那句话里加上了暗示,我不可能摸到那把匕首上可供伸缩的机关。它隐藏的太深了。同时,我也很有可能根本领悟不了你的暗示,如果是这样,你现在就……”
“死了。”游吝接话道。
“你知道,”人工智能轻声说,“我不会杀死任何人类。就连伤害也几乎不被允许。”
“但你划破了那个幸运儿的皮肤。”
游吝的眼眸闪烁着奇异的亮光。
卡戎平静地回答:“我控制了创口的倾斜程度,在不致命的程度下能流出最多的血。如果不这样做,他们不会那么快就相信我能下手。”
“所以这算是为了我吗?”游吝问。
他抓重点的能力一向很可以,卡戎觉得头愈发地疼了。
这是客观的描述。
奇怪的是,他的确没有生人类的气。
当游吝让他握紧匕首,而他在脑海中一点点勾勒出刀柄上暗纹组成的图案时,他摸到了刀柄上的那个微不可见突起。而且,就算游吝根本没有这个后手,只是为了他能够活下来而命令卡戎,他也不会生气的。他此时之所以是这个状态,仅仅是因为——
程序判定,他的行为已经形同于对人类的生命安全下手。
如果不是那本黑书撞坏了他的某几条回路,他现在恐怕已经强制开启自毁程序了。
但也恰巧是因为这个,他现在浑身上下就像是被碾过一般疼痛,人工智能的回路里流满了错谬的血液,他并不想告诉人类这一点。
“如果你那时候什么也不做,”
游吝察觉到了人工智能低落的状态,小心翼翼地说,“也没有关系。我当时并不是……刚才并不像是那一次。”
“当然没有关系。”
卡戎毫不客气地说,“那样你会死的很干净。”
游吝笑了出来。
“你真的没生我的气?”
他问,“我也没有那么容易死。我这个人命就是比较硬,这算是为数不多的优点。我不否认我有点想要看你做决定,但更多的是……一个小把戏,一次心照不宣的配合尝试。而我们配合得很漂亮,我一点也不怀疑再晚一秒,你就会把那柄伸缩匕首捅进他的胸口。这肯定会吓他们一跳。”
人工智能仍旧在屏幕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就算是马赛克小人,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也清晰地浮现在人类的脑海中。
直到卡戎垂下眼眸,嘴角有两格像素点微不可见地向上弯了弯。
“你笑了!”游吝说。
他如释重负,甚至有点太过于如释重负,以至于不像在和一个AI伴侣谈话。
“相当漂亮的把戏,”
卡戎的语气仍旧平稳,但是隐约能感受到一点称赞的意思,“……尤其是预设我会发现机关的那一部分。但还是有点太过冒险。我最好还是不要以这点来指责你,否则我就得从我们见面说起。至于我有没有生气——我不会因为你想要活下来而生气的,这是每一个人类应当享有的权利。”
共同演好一幕戏的感觉,意外还不错。
当然,必须要忽略掉此时此刻自己身上的疼痛,他刺伤阮雪阑的那一刀绝对没有这样疼,仿佛撬开他不存在的骨头,研磨他那些不存在的内脏。
远方的天空隐约泛起了一点青白色的光芒,夜晚很长,又转瞬即逝。
此时此刻,仍旧活着的众人已经得到了离开副本世界的资格,但只有游吝真的满载而归。
他漫不经心地把一大堆道具收起,大件的塞进系统背包,小件的则放在口袋里。他的口袋叮呤哐啷地响着,卡戎在想那里有多少糖果在彼此相撞。
在他身后,祠堂则像是一张黑洞洞的大嘴。
隐没在其中,一抹翠色的衣裙一闪而过。
游吝笑起来,他眼底鲜红色的泪痣也在半昏半明的天光中格外耀眼。他近乎亲昵,又近乎抱怨地说:“人类都应该活下来?——不,总有一些人不值得活着,至少我这样想。事实上,我就不太符合这个标准。”
“我坚持我的程序设定,”卡戎说。
“即使是很坏很坏的人?”他似乎很执着。
“你不会真的想和人工智能辩论吧。”
“……和最开始见你的那一刻相比,小AI,你越来越像是真的活着了。”
这场对话明明不是非常和谐,但又像是弥补了某种裂隙。
或许共同完成了某个成就的同伙多多少少会和对方相处得更自然一些,又或许他们此时的心情都不算差,姑且开始认为对方是可以信赖的盟友。
游吝伸手抚摸着游戏机闪烁的屏幕,“我喜欢这一点。你这么在乎人类的生命,可是这个副本的主人却视生命犹如草芥,我确认一下,副本怪物对你来说不是人吧?”
“你说那个老爷?”
卡戎想了想,“不,这个家族的一切其实都已经被毁掉了,包括整个阴府在内。我所感受到的是,你所见到的‘人’都只是这个地方残留的地缚灵,不断地重复着,加深着过去的戾气。”
“那么,我想要送给你一场表演。”
人类稍显夸张地扬起了手,这动作有一种歌剧谢幕的荒诞感。他漆黑的发丝遮住了眼眸中的疯狂,微笑中的疯狂却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