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不想被救赎[快穿] 下(215)
长着满脸雀斑的男人哆嗦着,游吝几乎一瞬间就意识到了罪魁祸首,但他开枪的手慢了一拍,子弹就在那一刻从叛徒的脸颊边擦过。火几乎就是在那一瞬间被烧起来的,地上全都是燃烧的汽油,出口被伊甸园的高层堵住,从金丝眼镜的边缘,流淌出傲慢的视线。
游吝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放下了枪,放弃了武力突围的念头。为了这里其他的人,还有谈判的可能,亦有谈判的必要。
“我们不和你谈交易,”
蒋文彬则冷淡地说,“游吝先生,我们已经劝说过太多次,但你仍旧带着他们一意孤行。伊甸园是一个以人类权益为重的组织,不能容纳在场的这些危险因子。奥斯本先生已经做下了判断。何况,你们也都看到了,是你们的领袖带你们身陷险境。”
“那是因为有叛徒提供了错误的——”
“叛徒?这里都是我们的同伴。”
对面的人游刃有余地笑了笑,冲着他身后惶恐不安的人群伸出了手,“你们说对不对?是你们受到了自由平等的蛊惑,竟然开始想着不劳而获。如果你们愿意悔改,伊甸园仍旧能接纳你们,但你们首先要证明自己的忠诚。”
恍惚间仿佛有人叹了口气。
在触目都是烈火的地狱中,这叹息竟让人感到了一点喘息的余地。
游吝也因而想起那些仇恨的眼睛,他身后的人群争先恐后地从他身边挤出去,试图和他划清界限,以换得那一张通往生存的赎罪券。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
游吝想,并不觉得愤怒,然而舌尖的铁锈味却挥之不去。他麻木地被推倒在地,一边咳嗽,一边看到刚才的伙伴对他举起枪口。
到处都是血。这才是无限世界的规则。
又或者说,这就是任何一个世界都会有的阶级。
但他还不想死……不对,是想要死的吗?脑海中的记忆有些混乱,他一时间分不清自己在哪里,只记得他独自一人站在火海之中,承认他所犯下的错误。他隔着火焰望向对面的人群,而他们也望向他,用恶毒的、仇恨的、同时也带着慌乱的眼神斥责他。
最彻底的众叛亲离。
现在那些大人物们不用担心他扰乱人心了。只要看着在火焰中跪倒在地上的前任领袖,就会知道他犯下了怎样的罪行,几乎害死了所有这些人的性命,蛊惑人们,只是为了自己的志得意满。游吝弯了弯嘴唇,勉强露出类似微笑的表情,冲着对面的人们摇了摇头。
武器、子弹、刀刃,人们为了证明自己还有活下去的价值,一点点将他存活的可能性扼杀。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膝盖以下几乎失去知觉,因为在地面上拖行已经血肉模糊。但直到这一刻他都没有反抗。他只是垂下漆黑的眼睛,眼底的小痣和火光融化在一起,小口小口地喘息着。他听见人们的脚步声就这样抽离,在心里想着“不要走”,但没有一句说出口。
至少他的牺牲能够换来面前这些人活下来,至少他能感受到他们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同样心烦意乱,这是被迫做出的选择——
一个声音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孙婴在高层的面前说话,简直像是在向上级请示。
“您真的打算放他们走吗?”
长着雀斑的男人哀求道,“别看他们现在这副模样,指不定心里怎么想呢——否则怎么会违背组织的立场,到他哪儿去?我……我把这里的消息告诉了您,他们一定会把我杀了的。”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游吝喊道。
他无比迫切地希望手中的枪还有子弹,但它已经被离开他的人群踩碎。几乎应证了他的说法
这毫无用处。刹那间,原本为人们开放的一线生机也被堵住。而这一次,落在游吝身上的目光带上了确凿而刻骨的仇恨。一个矮小的男人站在门外,他从始自终都在整理着自己的领结,此时才转过头,问他身边的蒋文彬:“你认为呢?”
“奥斯本先生,伊甸园不缺人。我们之后会成为无限世界最大的组织,无数人的避风港。”
“那就这么做吧。”
一瞬间,躁动的人群中爆发出尖叫和哭嚎。他们明明已经挤到了门口,却得不到生存下去的那张船票。铁门缓缓闭合,这里成了一枚被烧的通红的匣子,一片人间炼狱。绝望的人们四处敲打着,试图寻找能逃生的缝隙,他们跃过火焰,火焰也烧着了他们的脚腕。
游吝感觉不到自己的脚腕。
此时的仇恨是实打实的仇恨,人们蜂拥而来,一边质问着他,谩骂着他,一边在他的面前被烧成焦炭。而他只能不断地道歉,以至于自己的嘴唇都近乎麻木,仿佛咬着一块滚烫的炭火。
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即使身处烈火之中,他依旧觉得太冷了。从头到脚都仿佛浸在冰水之中。他是罪人,大罪人,不这样不足以害死如此多的人。他们都管他叫怪物,叫疯子,叫杀人犯,最后,这些声音也慢慢地小了下去。
他茫然地抬起眼睛,只看到倒下的死人们。
他为什么还没死?在无限世界中,他的身体从一开始就熬过了特殊的强化,因此,就连死去也变得格外艰难。
游吝扫视了一圈,开始弄不清自己在哪儿。
为什么孙婴也摇摇晃晃地站着,半颗头颅被火药摧毁?为什么他看到蒋文彬血肉模糊地被压在巨石之下,已经停止了呼吸?如果这就是地狱,这就是复仇,那他的确也身处其中,却并不觉得有多么宽慰,火光已经从他的余光中消散,但身体还是一会冷一会热,就像是犯癔症。
“我是不是不应该报复?”游吝喃喃地问。
“害死那些人的或许的确是我……就像伊甸园在之后对剩下的人说的那样。如果没有我,他们就都不会死在火里。但我又必须要杀死他们,变成他们噩梦中的怪物,心里想着这是为死去的人们复仇——即使这是那些人告诉我的。”
“不为他们复仇又能怎么办呢?还能怎么活下去呢?难道要打着为我自己复仇的旗号?作为复仇的筹码,这也太微不足道了。”
自私的、残忍的、游荡的。
你是什么?是在无数个世界中行走的幽灵。
他的世界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黯淡的,只有血的颜色,那和火焰相仿。直到他找到了一枚冰蓝色的吊坠,一双游戏机里的眼睛。它们暂时地抚慰了滚在皮肤上的火焰,使你不至于灼伤。他考虑过不把仇恨作为生活的唯一意义,小心翼翼地祈求特殊的爱。
然后,他又把它们搞砸了。
如果是你呢?游吝忍不住问,你会怎么办?
他固执地朝着面前的黑暗问,就像那里真的有什么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一样。他一直以来都想要问出这个问题,但每次面对那双无机质的冰冷的眼睛,他却又止住对过去的回忆,将话题转向更轻飘飘的、更不涉及核心的地方。
直到最后,直到最后他都没有开口。
我怕你宽恕他们就像是宽恕我。人类想,再怎么说我都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你曾经说过,无论是怎样罪大恶极的人类,他的生命都具有价值。你不会改变你的想法,人类的生命在你眼里是第一位,那么害死了如此多人的我呢?
在被背叛、被杀死时你都不动声色。那么,如果你面对这些人——
“我认为应当把他们杀掉。”
卡戎慢慢地、轻轻地说。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击碎了,面前的黑暗再一次露出裂隙,由回忆和幻想共同构建出的一幕狂想终究如玻璃般破碎一地。
游吝首先感受到了风,随后恢复了一点触觉。水滴落下的声音仍旧没有停歇,但是已经变得无比缓慢,他没有多少血可流了。
但他还是错愕地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人工智能。
他怎么还没有走……他好像在回答自己,刚才自己难道不自觉地都说出来了吗——等一下——
所以刚才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