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不想被救赎[快穿] 下(4)
“对呀,季大人若是当年的蔺公子,定不会行此逆天无道之事。”
“蔺公子,既然楚相也曾是蔺家门客,你的那些事可以说是陛下逼迫你做的,但楚相狼子野心,他做的那些事岂非也有所不伦。你如今仍心存抗拒,难不成真打算让楚相登基上位,行此谋反之事。如何能服众,又如何能堵得上天下悠悠众口?”
文武百官说话的多少都忌惮地留下一点落在楚怀存身上的视线。
但是楚怀存并不在意,他对待这些视线就好像拂掉落在身上的雪,只是镇静地看着面前的季瑛。季瑛的手上还留有一大片猩红,陛下此时倒在边上,一动不动,只有眼睛还不时飞快眨动着,这血就是从他的脖颈上来。
他们中一些人说话时有几分大胆,便是看出楚怀存对季瑛的态度基本上只会是完全赞成,又听说楚相曾经是蔺家的人,下意识认为是家臣或者门客。
季瑛此时却又抬起眼睛,漆黑的一双眼,看不出具体的情绪。他拢了拢衣襟,这才慢悠悠地开口:
“谁说先帝没有安排好其他的继位人选?”
楚怀存对这句话并没有报以什么特别惊奇的态度,毕竟他纯粹是由着季瑛来,也完全信任对方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季瑛脸上一直带着笑意,但说出来的字字都带着血泪和十余年暗无天日的光景,而他并不打算干扰季瑛享受复仇的快意,他眼中澄静一片,如冰雪一般,只是执着剑。
虽然他身上大部分血都是别人的,但楚怀存此时受的伤实在说不上轻。
在方才一人应付追击时,他的右肩中了一箭,箭矢深深没入皮肉。此时只来得及做简单的处理,疼痛仍旧一阵阵袭来,不过楚怀存已经基本上和它和平共处,将它漠然视之了。
他等待着季瑛开口,同时心中也忍不住有一点好奇。
假如季瑛此时提出了某个名字,那也没有关系。他清楚季瑛这个人仍旧有一根怎么也折不断的君子骨,若是先帝真有这个嘱托,蔺家人一定会做到。
无论如何,季瑛不会做对他不利的事情。
楚怀存非常清楚自己和皇族没有一份半点关系,他的出身倒是一点没造假,就在边境一座小城。他年纪尚轻时父母便撒手人寰了,但他还记得两个人的脸,都是普普通通的、生活沧桑的百姓。然后就是遇到师父,再后就是遇到渊雅,他——
季瑛对他笑了笑,然后走了过来。
这个动作是很慢的,简直是不可思议,但楚怀存看见季瑛眼睛里闪烁过的光。季瑛走到他面前,楚怀存下意识伸手,对方却顺势将手搭在他的手上。一点冰凉而亲昵的触感,随后竟然顺势无比自然地半跪下来,只是抬起半只明亮的眼睛。
“楚怀存,”他不容置疑地开口,“读这份奏折。”
第162章 碎连环
楚怀存看了他一眼, 伸手接过了他手中的东西。
季瑛此时的姿势实在惹人误会,那双幽暗的眼眸含着一点笑意,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瞧。他半跪在金銮殿冰冷的地砖上,而老皇帝则在一旁捂着脖子抽搐, 这副场面称得上讽刺。
不过, 在场的所有目光都如火焰般凝聚在了楚怀存手中的那张纸上, 像是要把它烧起来。
一张纸——一份泛黄的、陈旧的奏折。
所有人的心中都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这些念头让他们的瞳孔收缩,呼吸急促,恨不得此时此刻立刻上前一览奏折上的文字,以证实他们的猜测是否属实。
但他们也只能看着楚怀存慢条斯理地接过奏折, 这个已经权倾朝野的权臣似乎并不特别在意他将要看到什么,他白玉般修长的指节搭在奏折上, 却令人疑心奏折会被撕碎。毕竟那是一双执剑的手,还沾过血。
“读一读它吧,”
季瑛笑起来, 他舔了舔嘴唇,“怀存, 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相遇的么?并州因时疫封城,那时候我第一次见你, 我记得清清楚楚,你也像现在这样一身白衣。可是——作为蔺家长子,我为何会在那个时候轻车简从前往并州, 又是为何对你一见如故,还要邀请你到蔺家久住。这一切若都是偶然,那我该多么感谢不可捉摸的命运呀。”
楚怀存的目光几乎就要触碰到奏折了,听闻此话, 眸光却微微一动,仿佛日光照亮了冰雪。他的视线再一次移到了季瑛身上,带着一点了然的神色。
而人群中已经有性急的人耐不住地喊道:
“蔺公子,你倒是说说,这奏折、这奏折又是从何而来?难道这就是先帝死前留在蔺家的……”
季瑛转过头去,脸上仍旧带着某种奇异的色彩。他微微一笑,“不错。”
他的这句肯定和方才暗示般的话达成了一种玄妙的效果,仿佛把开启秘密最后的钥匙交到了每个人的手中。对方面色大骇,几乎在瞬间就明白了这个秘密背后可怕的含义。
他哆嗦着将敬畏的目光望向楚怀存,而对方此时正在读出奏折上的字:
“太子悖逆□□,暴虐嗜杀,朕之性命,危在旦夕。以天下苍生为重,皇位切不可与之。幸得蔺氏忠臣,朕与蔺家密谋于景德年间,托其长子蔺英寻回流落天家流落血脉,现名楚怀存。闻其天资粹美、纬武经文,朕心甚悦。惜其年纪弱小,今朕于承平四年九月十三夜密托此诏,若朕身有万一,太子心无悔意,使蔺家为辅国之臣,国之大业,皆托于此子一身。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楚怀存的声音从头到尾都镇静而坦然。
以至于在这些骇人听闻的字眼被他缓缓读出时,竟没有人发出情不自禁的叫喊。楚相长身而立,仿佛就自有一种威势,他身上带有一种上位者的独特性质,竟让他的身份转变并不算突兀。
“我该叫你陛下了。”
季瑛的眼眸弯了弯。
但这份奏折当然不是让所有人都接受良好。就比如,原本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皇帝又开始挣扎起来,他恨不得生吞了季瑛,裂眦嚼齿,竟硬生生直立起身子,指着他痛骂:
“谎话!都是谎话!这是欺君之罪,不,这简直荒谬到像个笑话。你以为朕会信吗?这封奏折是假的,先帝绝不可能留下这样的诏书,这都是这个欺世盗名的家伙编造出来的——”
他的声音被一点寒芒冻住,楚怀存的剑刃闪闪发亮,就停在他的面前。这位刚被钦定了先帝血脉的权臣,此时像个大反派一样不容置疑地开口:
“再说话就割掉你的舌头。”
季瑛向他又笑了一下,随后缓缓起身接过奏折,交给那群目瞪口呆的大臣。奏折上一字一句经历时光的淬炼,仍旧看得分明。几个年长的老臣谨慎地摸了摸奏折的纸张,又小心翼翼地端详着上面的字迹和末尾的天子印章,随后沉重地点了点头。
纸是对的,只有宫里头陛下的奏折才能用这种特殊的纸。何况历朝历代纸的质地不同,这张奏折明显是有了年头。字也是对的,上面的一笔一划皆同先帝笔迹一无二致,甚至连那朱字印泥,天下只有一枚,也许多年不曾见到了。
七皇子站在原地,脸色比纸还要白。他冲上前去,竟硬生生将奏折从别人手中夺走,随后从头到尾看个分明。他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但却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太子经营多年,自知一直是借楚相的东风。近日楚怀存态度不明,还让他患得患失,只得以他是楚相唯一一个选择安慰自己。可如今倒好,楚怀存自己也成为人选之一,那他哪里还有胜算?太子这样想,忽然觉得自己心中居然有了一点诡异的松快。
楚怀存登基,看起来倒是……实至名归。
只可惜看不到他老对头端王的表情。端王自去借兵便一去不归,如今金銮殿被团团围住,他绝不能想象到其中的事态,估计仍在焦急不堪地徘徊。殊不知,他连竞选那个位置的一点机会,此时也没有了。而他几个时辰前提议要杀死的人,看起来即将荣登大宝。
楚怀存本来就是端王的阴影了,不知道还能加重几分?
有人忽然呜呜地哭了出来,也不知是真心,还是见风使舵:“没想到先帝竟遭此毒手,先帝待臣至为亲厚,臣竟不知如何报之……”他一边哭,一边竟对着楚怀存干脆利落地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