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不想被救赎[快穿] 下(176)
“就比如,在这棺材里待着的,恐怕不是老太爷本尊。”
隔着上好的金丝楠木,阮雪阑觉得自己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但诡异的是,他胸口一片寂静,根本就没有心脏跳动的声音。他虚弱地呻吟着,声音粗哑又凄厉,而棺盖此时却有了松动的迹象。厚重的木头一寸寸被推开,外界的光打到了他孱弱的眼皮上。
所谓的上师此时流露出了一点欣喜的神色,对着老爷煞有介事地做了两个揖,
“天无绝人之路,老太爷还心念着您和少爷,这不,替我们把替死鬼给找来了。只要用这人重演一遍他死前的模样,阴家日后大富大贵,便有望能保了!”
老爷附身往棺材内看了一眼,神情也是大喜。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随后又有些疑虑地端详着棺材里的这张脸。阮雪阑浑身难受,但哪里也使不上劲,只听见老爷说:“只是,我昨晚安排到那间房里的,并不是这个道士,而是另一个棘手的人……”
“再棘手也不足为惧,”
上师摆摆手,“以阴宅为阵,给老太爷送上十数个祭品,非但能化解‘落枕空亡’之死局,还能转祸为福。你说的那个人现在不死,日后也得死——”
“是在说我吗?”
带着笑意的声音忽然响起。
站着的两人立刻转过身去,恰好撞见一个鬼魅般的人影。没有人注意到他是从什么时候出现在墙角的。那人皮肤苍白,眼底一枚鲜红色的小痣,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指尖薄薄的、糖果形状的一枚贴纸。下一秒钟,贴纸被他的指尖啮咬开来,变成了落在脚尖的碎末。
游吝的嘴角弯弯,一副觉得眼前的一幕很有趣的模样。
但落在外人的眼里,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带着一股天然的危险气息,他神色带着笑意,眼眸却冰冷。碎纸片从他的指尖落下,他向上扯了扯黑色的手套。
“我原本不想打扰你们,”
游吝彬彬有礼地说,甚至礼貌得有点夸张了,“比如你们莫名其妙的忌讳,以及那些杀人计划——无论是已经杀了还是将要去杀。我是说,我也没有救人的意愿。但我恐怕再不开口,就要听到我的名字了。”
上师厉声说:“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阴家祠堂?”
他身材矮胖,秃顶,胡须也稀疏,整个人就像是一枚光洁的鸡蛋,身上却穿着仙风道骨的道袍,绣着金丝,质量看起来比他们这群假道士要好得多。
“我是那个‘不足为惧’的人类呀,”游吝微笑着眨眼。
他整个人站在阴暗处太久,以至于很快就暴露了本性。这时候并非深夜,但祠堂内部已经滋生了许多黑暗,他站在一片林立的牌位之间,仿佛在墓碑之间。
“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游吝的瞎话张口就来,“有东西落在祠堂里了。所以才想着再来找找,这可真是不巧,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胡说,你能有什么东西——”
“炸弹。”他耸耸肩,“我手头的热兵器不够了。真遗憾背包的空间有限,而这个世界又没有合适的武器库。或许这就是我不喜欢这里的原因。”
老爷的视线移向那位上师。
在人类的视角中,他终于第一次见到了这位老爷。这是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脸上蒙着一层黑气。这不是一个比喻,青黑色的雾气挡住了他的五官,让他看起来格外诡异,又有点滑稽。老爷请示般地和上师对上视线,下一秒,他们脚下的地面隆隆地震动起来。
“你不该再来这里。”
老爷沉声说,“这地方不欢迎你。”
室内霎那间昏暗下来,角落处的影子若隐若现,他们都长着漆黑的眼睛,有的还不止一双。游吝仍旧保持着嘴角弯起的表情,朝前走了一步。他的手指间多了一枚匕首,刀锋轻薄,闪烁着银亮的光芒。
游吝没什么诚意地说:
“我想我们可以好好地谈一谈,就当做个利益交换。我不介意你把其他人都献祭在阵法里,只要我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十成十的反派发言。
角落的阴影竖立起来。在祠堂诡谲的光影中,他们像木偶般一步步前行着,迈着诡谲的步伐,逐渐将人类包围起来。老爷冲着上师点了点头,对方半阖眼睛,手掌翻转着,仿佛结了个什么印,四周刹那间又冷了几度。
“你没有任何筹码,”阴森森的声音响起,“你身上只不过有一柄匕首,一些符咒,莫名其妙的道具和十几颗糖。照我的观察,你甚至算不上一个真正的道士。同样的伎俩不会生效两次,这里没有任何炸药——”
人类的指尖漫不经心地碰了碰左手边的牌位。
声音停顿了,随后变得更恶毒了几分,“而且,谁要是毁坏了牌位,阴氏的祖宗就会降下诅咒。这是忌讳,尤其对外来者而言。在祖宗降罪于我等以前,你会先一步死无葬身之地。”
“你们似乎很看重忌讳啊。”
游吝同样漠然地收回手,慢慢地说,“‘落枕空亡’……风水学上,指老人断气时头颅没有倚靠亲人,而是落在了枕头这一死物,犯了大忌。这个说法不错。然而一般不会招致如此严重的诅咒。可惜他的枕头也有问题。‘寸土无光君莫犯,亡人受病子孙穷’,如此谶言,对阴家来说恐怕十分严重。你又为此杀了不少人……”
“你若是要在这里装道士,就和你的那些同伙去念镇魂咒!”
老爷忍无可忍,
这个人从进入阴宅之后,就没有做过一件和道士身份相关的正事。此时此刻竟在这里夸夸其谈,他身边的阴鬼如提线木偶般前进着,而游吝笑了一下,接着说:
“最关键的是时间。我在进阴宅前,就看到红纸的对联,上面写着……嗯,写着‘大小孝期一日除’。这段日子对你们来说很关键,以至于不能声张‘这里又死了一个人’,否则功名利禄又要再拖延个几年。以防万一,你们处死了大部分下人……”
游吝朝后退了一步,“好吧,我想你们太热情了。”
那些阴影汇聚成的人挥舞着手臂,他们的面容扭曲成一团,又整齐地朝前迈进一步,收缩了包围圈。它们几乎就要在人类身上划出一道道印子。而老爷阴沉着脸色——虽然他的脸无论什么表情都是阴暗的——并不想听人类再说一句话。
人类指尖的匕首对这些怨灵来说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后退时碰到了身后的木桌,桌上的牌位发出轻微的响声。上师半阖着眼睛,一副虚怀若谷的模样,而游吝瞄准了他那张白面似的脸庞,忽然松开手指,笔直地将刀刃掷了出去。
刀尖锋利,危险地擦着上师的脸颊滑过,逼开了他窄缝般的眼睛。他用那双黑豆般的眼眸怨恨地看了游吝一眼,嘴中喃喃地念诵着什么。人类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脚跟处生长出来,将他牢牢地钉死在原地。
“你的确很棘手,”对方缓慢地说,“但也就到此为止了。你同样深陷于我的阵法之中。”
阵法成型有诸多条件。
游吝没有品尝阴府的食物和水,身上也没有穿着道袍,这导致阵法对他的控制力微弱了几分,但是,人类在阵眼处过了一夜,同时也使用了阴府提供的符咒。假如说他们这批人从走进阴府开始就走进了一个局,那游吝也难逃它的掌控。
上师微笑着伸手抹去脸颊上的血痕。
“你不是我们要找的替死鬼,在这里杀了也无妨。”
而游吝往上弯了弯嘴角,他轻声说:
“那么你身后的那位‘替死鬼’,死了也没关系吗?”
上师猛地瞪大眼睛。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听到刀刃落地的声音。
转过身去,他的视野被一个苍白的人形占据。这不是他熟知的鬼魂,鬼魂死于怨气,身上多少都有污浊的地方。而面前的“鬼”则显得没有瑕疵,银白色的发丝从肩头垂落,一双眼睛像是午时的天空,带着一点青灰的蓝色。他的手中握着那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