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不想被救赎[快穿] 下(283)
“我把它炸死,”他比划了一个手势,“有条件的话在死前吃一颗薄荷糖。”
人类的半边脸浸没在黑暗之中,瞳孔看起来幽暗不见底。刚刚他一直都藏在阴影中吗?自己居然疏忽到相信了广播里的声音,而没有意识到声音的主人就在自己脚边两三步的位置。
如果那时候就把他杀掉——
“我这样的人类,对你们来说根本没有价值。”游吝微不可察地转过头,视线的边缘是人工智能的轮廓,“最多比普通人难缠了那么一点点,但动真格的话只是随时能碾死的蝼蚁。不仅你这么认为,那本黑书或许也这样想,所以我不介意,压根无所谓。”
嘴里的糖是不是还需要再甜一点?
爆炸时席卷到皮肤的灼烧感应不应该再痛一点?
被他杀死的人留下的遗物,房子里摆满了上一任主人挂着的旧装饰,是不是应该取下来换成他喜欢的样子?
关心的事情就这么多,生存的驱动力被简化成了最直观的感官刺激。这样行尸走肉般也能活下去,活到死为止。
“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系统古怪地问,活像吞了枚很酸的话梅。
人类如梦初醒般地看了它一眼:“你?”他忽然咧开嘴,“自我意识不要太过剩,这不是说给你听的。我习惯对没有生命的东西说话,一般来说它们不会告密。”
“?”
系统又挣扎起来,“我还没死!”
“差不多了。”游吝站在他面前,这个脆弱的血肉捏成的身体,同时也是一串只需要删除就能抹消的数据,笑眯眯地看着他,看起来由内至外心情愉快,“别着急,你再等等。”
系统惊恐地顺着人类的视线看过去。
卡戎显然已经结束了他的工作,此时正平静地转过视线,正好与他们对视。那对不管是什么颜色都散发出玻璃般冰冷坚硬质感的瞳孔此时恰好落在它身上,身后的控制台发出嘶嘶的声音,由于正在读取指令,主机同时也轻微地轰鸣着。但关于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程序正在运转,系统却一点也看不见。
……不行,只要再挣扎一下,就能挣脱了。
黑色的光球集中自己全部的精力开始和缠绕在它身上的冰蓝色丝线作斗争。然而,每当它挣脱开一条丝线,它断裂的边缘就会在无风的室内飘动,落在哪里,哪里又绷紧了一股雪一般明净的光芒做成的弦。力量似乎源源不断,无穷无尽。
不可能。地面上散落的能量源石只有那么一点点。
“这不只是召唤阵,”系统忽然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般,连声音都发紧,“我见过这种类型的阵法。它是不是还能放大能量的威力?用一块宝石,就能召唤出足以撕裂大陆的力量。但我去过那么多世界,拥有这种可行性的存在不少,我只听说过一个人聪明到能做出这个,只有‘某个人类’才能设计出这张蓝图,你们究竟怎么——”
“你应该多动动脑。”
游吝对它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不要什么都等着别人解释给你听。”
“他说得对。”卡戎面无表情地补刀。
被它亲自设计出来的病毒补丁影响到的“邪神”比平时的人工智能还要坏很多。此时此刻,卡戎俯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石头在他的指尖散发出淡淡的微光。
然后,突然间爆发出好几倍的璀璨。
炫目的光彩几乎淹没了整个房间,碎片投射出的倒映铺满了黑暗的墙面,墙面和地面似乎不复存在了,所有有形的实体全部消散,化作空气中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浮尘。
从这里往外看,能一直看到那本漆黑的深陷漩涡中的书本的影像,以及它身边恍惚间浮现的镶嵌着宝石的一支……法杖。
系统隐约感觉到它对黑书的控制忽然被削弱了一层。
“这不是这个世界的力量。”它震惊地喃喃自语,“这是对秩序的破坏。”
“这里已经死去了。”人工智能俯下身,看着它,“足足有一千年。愚昧的人类祈求神明的眷顾,聪明的人类视我如神祇,要求我满足他们的期待,更聪明的那些人临死前仍旧在诅咒我。日头暴烈,神明庞大的赘影在你构筑出的设定中奔走,宙斯、雅典娜、阿迪斯……普世的希腊神话,但你有没有想过这里还能迎来新的‘神’?”
在剧烈的震动中,表层世界的碎屑已经褪去。
这个世界由代码和数据维持,此时也不得不接受一些异质的力量。
对卡戎而言,挨个发送邀请函,并且使被邀请者的力量体系能够与当前的世界适配,编译出足够转换能量的程序,确实是一件复杂的工作。
有某种锋利的刃光在他们的瞳孔前晃动着,那么一下,如梨花照雪,骤然间抖落一树的霜芒;
又一下,仿佛宝剑出鞘,寒光烁烁蕴藉隐耀。
这样的光华无往不胜,无坚不摧,轻松就切开黑书周遭黑压压的漩涡。
系统察觉到它的力量迅速流失,甚至到了一半之多。
它猛地挣扎起来,试图挣脱阵法的束缚。或许是因为阵法已经完成了它“召唤”的那一半作用,变得比先前更薄弱了一些。尽管那些丝线落在黑色光球的表面,发出灼烧一般的嘶嘶声,它仍旧离成功很近了——很近,假如炫目的圣洁的白光没有从不知道哪个角落——或者某个碎片的影像中倒映出来。
这光芒让它想起很久以前吃过的一个亏……
至纯的圣光中,悄然夹杂着黑暗的气息,神明只是慵懒地掺杂进了自己的力量。但两种力量加在一起,足以让它像是那天神殿广场里的人们,甚至抬不起头。
它只能听见脚步声,看见卡戎雪白的靴子,以及不紧不慢的步伐。
“你想毁掉这里吗?”系统不可置信地说,“让这么多异质的力量涌入,和毁掉这个世界有什么区别——这可是你生存了数千年,守护了数千年的世界,是你唯一的——而且这个世界里还有那么多人类。喂,游吝,那些人是你的同伴吧?真的会引起世界崩坏的!要是这里爆炸了,他们也都会死,卡戎,你也会因为道德模块而自毁——还是说你已经不在乎这些了?连人类性命都不在乎的人工智能?”
“果然你还是更可恨一点。”
它听见游吝在一旁喃喃自语着,“小AI,我能亲自动手吗?”
“不安全。”卡戎说。
但他随后从后面握住人类的手,攥紧他指间的匕首,“如果你想要,就这么做。”
把他当做刀刃,只属于一个人类的刀刃。衡量人类的标准,是看他的灵魂有多么璀璨,其次才是能够驾驭怎样的力量。最细枝末节的是他此时拥有怎样的力量。
“他们都会死的——”
系统看不见自己周遭的实体,世界摇摇欲坠,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有某种透明的骨骼在半空中不堪重负地被握紧,又被松开,“那个气运之子,雨果,还有他的同伴,你们的同伴。你的世界。如果你们想杀我,在哪里都可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好好谈谈。”
满口谎言。
虽然这一刀下去也没法把它杀死,但人类还是深深地捅了下去。
他感觉到从背后握住他手腕的冰冷手指输出源源不断的力量,使他的手轻快如雪花,他面前的世界一片明净,就像是匕首的刀锋,而他抿紧嘴唇,觉得舌尖上传来薄荷糖的味道,又轻又亮地抵住他的上颚。他忍不住笑起来,又用尽全力捅下去一刀,然后又是一刀、一刀……
“要是我能亲手抹消你就好了。你们这种存在会有痛觉吗?我想要把你炸成一片一片,再在地上踩成无数粉尘,最后一把大火烧成灰烬。”
“……”系统简直有些无力,从客观再到主观。坦白说,它和面前这个人类的交集少到它甚至想不起来几次,“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
游吝舔了舔嘴唇,感受到身后人的长发落在自己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