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不想被救赎[快穿] 下(181)
游吝微笑起来,耳垂悄悄地泛红,那枚小痣鲜艳得惊人,“我一直认为这也是艺术。”
暴力的艺术,或者说是残忍的艺术。人类从满墙的武器上取下一支小巧的手枪,在指尖慢悠悠地转动了一圈。手枪由银白色的金属打造而成。这把枪稍有一点令人眼熟。
他继续对卡戎说:
“保留一个这样的地方是很必要的,假如有入侵者——当然,我们先这样假设,那么他在踏进这里的第一刻,就会被我设置的陷阱摧毁成一团看不出面貌的灰烬。我真希望我能带着这艘飞船穿越不同的副本,这样我就不需要精挑细选适合携带的武器。”
“入侵者?”卡戎问。
“我忘记了你是个具有高度道德感的AI,”
游吝缓慢地吸了一口气,“答应我,不要去想象任何事情。我暂时还没有在这里杀过人,你看,这里连地砖都是崭新的。我可不想因为某个还没有出生的入侵者被你降好感度。”
卡戎弯了弯嘴角,觉得有点好笑。
但同一刻,他又觉得情感越来越影响他了。
人工智能的微笑很珍贵,甚至可以说,对于一个安装了好感系统的伴侣机器人而言,他很少笑,因此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也随着笑意鲜活起来。
人类在那对闪烁着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他有些愣住了,半响才回过神。
他开始嫉妒卡戎曾经的主人,即使他清楚面前的人工智能此时此刻只属于他。
“需要我帮忙吗?”卡戎问,“既然你刚刚说你在整理这里。”
仔细打量周围,就会发现还存在许多凌乱的地方。游吝确实不太擅长整理,而人工智能不介意发挥他的特长,既然对方已经评价过他“贤惠”。他把每一件武器按照顺序编号,随后归类,在数据库记录下游吝起过的乱七八糟的名字。
柜子里的道具也得到了良好的排序。
他们大概花了两个小时在收拾这个地方上,而随后又引申到收拾整艘飞船。这时候卡戎方才的建模就体现出了作用。他显得比游吝还熟悉这里的构造,毕竟对于人类来说,他不过就是在上个星期五搬进了这里,找到了一间最大的舱室储存他那些“珍宝”,其他的他根本不关心。
那里原本是个储藏室,鉴于建在厨房后面,应该是用来储存蔬菜、水果、面粉和米,就算不是这些,也是和飞船相互配套的营养剂和维生素。
人工智能在收拾书柜。无论做什么,他的动作都干脆又优雅。
相比之下,游吝花费了更多的时间注意人工智能。因此,他也看到垃圾回收站滑动着它的滚落吱呀吱呀地挨近卡戎,张开了它那黑洞洞的大嘴,而卡戎从书柜上取下一本黑色的书——真奇怪,它的封皮什么字也没有,或许这就是艺术——这本书被他毫不犹豫地扔掉了。
“那是什么?”游吝问。
“你不会感兴趣的书。”卡戎说,“扔掉更好。”
“比那本《权力与荣耀》还要糟糕?”
“是的。”
对居然有书还能更烂,人类显得有点惊愕,同时很轻易地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而卡戎面色不改地继续做自己的事。
在书架上感受到熟悉的波动时,他惊讶于对方居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同时察觉到了对方有话要对自己说,但他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没和那本黑书说明白。
尽管系统,也就是控制者001身上也有很多未解开的疑窦,他依旧不会和秩序的破坏者合作。何况,对现在人工智能来说——
他的指尖划过一排书脊,微微停顿。
游吝就在身后注视着他,那并不是隐秘的目光,而是鲜明的、包含占有欲的视线。他发现自己的想法有了一点改变。
比如,继续和人类待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既然他要在副本里找到邪神的线索,从而重新恢复对控制室的操作权,有一个玩家作为挡箭牌甚至成为了一个必要的选项。
而且,游吝并不是很糟糕的人类。
虽然他有时不讲规则,喜怒无常,但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对方能克制自己,没有做出过真正触犯底线的事情。虽然常常提起爱的人类比起他,并不见得更懂得爱。但现在闭上眼睛,卡戎会想起那双滚烫的注视着自己的漆黑瞳孔,还有那枚鲜红的小痣。
如果此时自己有了离开的机会,只留下人类一个人,会怎么样呢?
人工智能陷入思考。
有时候他会觉得,假如自己仍旧能够掌控中央控制室的算力,许多事情都会更容易得出结论。
深夜终于又笼罩下来。
他们离开副本的时候实际上刚刚清晨,而卡戎在充电结束时是黄昏。沉沉的夜色透过飞船的窗户洒进来,外面的天穹点缀着星辰。但无论是他还是游吝,似乎都没有再休息一回的打算。
“一直是我在问你问题,”
经过了大半天的新家修整——这件事本来很值得抱怨,但和卡戎在一起做又显得很有趣——这里的一切都按照人类的喜好重新排列了一遍。游吝懒散地倚靠在柔软的沙发上,侧过脸看他,室内的灯光为他冰冷的瞳孔渡上了一层柔和的阴影:
“关于我,小AI,你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
当然有。卡戎想,你简直是个巨大的谜团。
但换句话说,又没有这个必要性去了解关于人类的一切。
银发的人工智能瞳孔如冰,就算在这种地方脊背也仍旧挺直。他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思索抛出哪个问题,最后还是问:“你可以说一说你过去的事。”
“过去?”人类看起来有点惊讶。
“让你之所以成为现在的你的那些事。”
“这听起来是个哲学问题,”
游吝若有所思地望向人工智能的眼睛,忽然又变得兴奋起来,瞳孔发亮,脸上的笑容显得更加锋利,“我接下来说出来的故事你可能不爱听。”
人工智能只是淡淡地望向他,面色无波无澜。
“在我原本的世界里,我是一个大家族的继承人。”
“小AI,你知道豪门的那些忌讳吗?——有时候我走在那些天鹅绒的地毯上,会感到鲜血漫过脚面。总之,大多数人都把我作为家族的继承者来培养,我从小就被教导要完美。直到有一天,一个人的突然出现改变了一切……”
游吝漆黑的发尾垂在脖颈处,他的瞳孔深处闪烁着残忍的兴奋,泪痣鲜红欲滴。在卡戎面前,他已经摘掉了手套,手心处一片狰狞的伤疤。
他满怀着恶意,讲述着那个夺走他人生的私生子。胸腹中的恨仿佛真的能酿成淬毒的匕首,将对方的心脏活生生地剐下来。
“母亲上吊自杀了,”
游吝漠然地说,“我冲上楼梯,想要破开那扇房门。可那个人拦住我,小AI,你能想象他怎么对我笑的吗?他说,是他把她逼死的,而我不配留在这个家族。他拽下了我手腕上的金表,硬生生地把它在地上踩碎。”
“然后呢?”
“然后我就被赶出了那里,”
人类低声说,“所有人都围着他转,我被当众剥夺了身份,因为我对我这位亲爱的弟弟‘下了杀手’。我在外面过了一段潦倒的日子,没有人愿意接济我,所有愿意帮助过我的人都被他残忍地杀害了。然后,是一场销毁一切证据的大火。”
他停住,几乎说不下去。
那段往事将痕迹留在他的心中,如手心的伤疤。
“你认为呢?我一次也没有伤害过他,他却这样对待我。”
游吝抬起漆黑的瞳孔,像一柄刀子般刺进人工智能的瞳孔,“卡戎,你觉得像我弟弟这样的人,也有资格得到宽容的对待吗?你会宽容他吗?”
回忆这些痛苦的过去似乎让他有些心力交瘁,人类的呼吸显得有些急促,眼眶里也隐约有什么在闪烁,他迫切地按住了人工智能的肩膀:
“不管多坏的人,你都会救。你这么说过吧?但如果是一个这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