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不想被救赎[快穿] 下(224)
比过去强上一千倍、一百倍,也煎熬过千倍百倍。
沉默。
他感到卡戎的目光如冰凉的雨点,落在自己的后颈上。随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一句话卡在喉咙里,那是他最深切的担忧和恐惧。
但就在他开口时,卡戎也终于转到了他的身前。人工智能的脚步声也可以轻的像猫,只要他自己愿意。那双如冰湖般的瞳孔在浅色睫毛的覆盖下,就在触手可及的位置。随后,他轻声说了什么,那句话和自己按捺不住哽咽般的句子重叠在一起,且盖过了他的声音。
“你或许只是在怜悯我,对不对?我求你让我知道。”
人工智能一瞬不眨地望向他,小心翼翼,近乎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恳求:
“——你已经不愿意再爱我了吗?”
*
“我是说,没什么好担心的。”
黑书老神在在地说,“不出半小时,他们就会手牵着手走出来,我这是经验之谈。接下来留给我们考虑的只是在他们结婚时穿什么衣服。”
机器人侍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很快,半个小时过去了。
那扇门仍旧关闭得紧紧的。侍者将头嘎吱嘎吱地转向黑书,此时,它正在尝试一项逐页将书页摊开并细致地压平的服务,还可以决定在纸上压出什么纹路。敏锐地察觉到侍者的反应,黑书也忍不住仰起书脊,贴近门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没听到什么声音。
“能有什么事?”
它宽慰道,“他们都活下来了。或许他们只是有更多的话说。又或许……呃,但针对那种猜测而言,里面有点太安静了。什么?你是说这扇门隔音效果很好——我最好假定卡戎知道他是一个刚刚恢复到最基本健康情况的人类,就算他们今天就要举行婚礼,做某些事情也不太合适。”
世界意识越说越狐疑,但就在这时,门终于打开了。
游吝先走了出来,脚步很快,以至于差点撞到它。人类当然没料到一书一机器人就在墙角,那双漆黑的瞳孔折射出对危险的警惕,下意识护住身后,指尖几乎就要探进口袋。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卡戎。
“没事。”
人工智能安抚般地说。他银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若有所思地望向门口蹲守的黑书,随后微笑了一下。
糟糕。
黑书想。又忘了他能调动所有设备的记忆录像。
不过,和预想中截然不同的一幕还是转移了它的注意力。它的猜测显然没有实现,非但如此,人工智能和人类甚至根本没有“手牵着手”走出房间,他们一前一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不亲昵无间,但步调却出奇一致,而且都在用余光时刻关注着对方。
这是什么情况?
黑书难得地感到一头雾水。
又吵架了?看起来不像。那就是还没有彻底谈妥当?或许是这样,但氛围又有些不对。游吝转过身,和卡戎低声说了几句话,声音压的令人听不清。在转身时,他们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一起,又飞快地彼此抽离,卡戎也若无其事地回应了些什么。他们看起来肯定没有表面那么镇定。
侍者机器人第三次嘎吱嘎吱地朝它转动了脖子。
“你们没问题吧?”世界意识小心翼翼地问。
“问题?”游吝读出了它上面的字。一天一夜足够让人类摸清和黑书交流的方式,他摇了摇头,仿佛按捺不住般弯起了嘴角,“不,我和小AI……并没有什么问题。”
“既然你们在一起了,”
黑书难得当一回心灵导师,以过来人的语气写道,“就应该把该说的话都说干净,就是你们之前纠葛在一起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千万不要对自己的伴侣有所保留。呃,虽然我说这些话没什么说服力,但别看我这样,我也有一些阅历——”
“在一起?”人类慢慢地重复了一遍,“我们并没有在谈恋爱。”
世界意识的字迹戛然而止,显然受到了惊吓。
卡戎很快地补充道:“现在还没有。”
这说法对黑书来说,疑似是有点太超前了。
“这是什么新的宣布‘我们要结婚了’的方式吗?”
世界意识艰难地理清了思绪,勉强找到了一个恰当的答案。然而它下一秒钟就被证实是错误的,人工智能摇了摇头:“游吝说,我们不应该如此轻率地把对方作为伴侣。我觉得他说的是对的。所以,我们或许可以有一些时间……”
有一些时间培养对彼此的感情,理解那些好感究竟从何而来,经历一个认真而负责的过程,小心翼翼地彼此试探。
——告白,或者被告白。
——忐忑地等待他的应允。
“我不明白,”
在门内时,在他还拧巴得无法接受这一切时,卡戎这样看着他的眼睛说,“如果你觉得缺少这些步骤是不公平的表现,为什么要逃走,而不是挨个补上所有的心动、告白、第一次亲吻?”
“我不怜悯你,”他同时不容置疑地说,“这种感情并不是怜悯。”
人工智能会撒谎,但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撒谎。
“我目睹过很多人的命运,但都是远远地看着,我知道那是同情,但对你不是这样。你明白,我没有因为他们长出一颗心。我欣赏你,觉得你很好,对你的行为甚至做不到厌恶,更做不到无动于衷。我之前不明白,但现在,我渴望你看着我。”
“……什么?”
“你是我所经历的第一个人类,但这不是最要紧的。你完全毁掉了我的道德模块。”
“这是一句夸奖吗?”
“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人工智能那双蓝眼睛看向他,忽然又如同触电般眨了眨,“你是独一无二且了不起的,对我而言。”
这番话基本上决定了两个人新的关系阶段——实际上,这本该是很久以前的关系阶段,在对话后,游吝愈发避开人工智能的视线,但这是从另一方面出发,否则他根本控制不住发烫的脸。难不成卡戎也是这样?明明之前说过爱,说过无数次喜欢,甚至刚刚还在拥抱,但现在只是不经意地目光交汇,就觉得有一种截然不同的意味,涌现出数不清的念头。
无论是“喜欢”还是“爱”,现在要说出口都很艰难。
但他们好像又前所未有地接近这种情感,只差一点。只差一点。
必须要刻意地保持距离,才能稍稍克制住此时的心绪。
“我懂了。”
黑书在半空中调转方向,对边上的侍者机器人相当肯定地说,“这只是他们俩独特的怪癖。不出半天,肯定会有人忍不住表白——接下来的流程就和我刚刚对你说的一样,你只需要做好庆祝的准备。”
侍者机器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大概是受关键词触发,它的LED屏幕上绽开了一朵小小的烟花。
*
解决完情感问题,是时候解决一些比较现实的问题了。
首先,游吝还没有死,并且好端端地坐在这里。而黑书可以很肯定地说,它至少在这栋楼目睹了好几场庆祝人类死亡的集会,甚至还蹭了一口酒喝。游吝真正成为了一个看不见的“幽灵”,这实际上是一个有利的情况——并且完全得益于一样意想不到的东西。
一张巨额积分账单。
能够让积分榜第二垂直坠落的账单,上面的数字对大部分人来说完全就是噩梦,但对于游吝当时和死亡的距离而言,这又是个宽容的代价。总之,人类差一点就要抵押他的住所,但他还是在醒过来后放弃了他数量繁多的道具,留下了这艘飞船。
这个地方有特殊的意义。
就算它只是一个残酷的战利品,从某天开始,它已经成为了一个能够用“家”来称呼的地方。
飞船上有数目众多的房间,黑书拥有了挑选的权力,它高兴地选择了最宽敞、视野最好,并且还有一个巨大的红木书架的房间。这没什么,因为游吝所居住的房间并不是这里最好的,相对较小,也没有充足的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