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 下(34)
也许死了,就能解脱了。
纪立春惨笑一声,仰了脖子横刀在颈前,闭眼就要使力断颈脉。
“以死谢罪啊?不错,还算有点悔愧心,没觉得自己活着就是捡条命,然后当无事人似的,继续享受高官厚,嗯,挺不错的,酉一……”
凌湙站在离纪立春丈许外的地方,扭头转向酉一问,“火架子搭好了么?一会儿等人死了,扔进去烧了吧!别叫他污了这块地方,毕竟内河的水据说淌自这边,万一腐了烂了,淌进去叫城内百姓沾染上,恶心不说,还会发疫病,嗤,别死了还要害人。”
纪立春又惊又悚,举着刀的手都不稳了,瞪着虎目通红,一脸髯须凌乱的长了满颊,头发都打结了,要不是身上的甲胄显示其是个将军,就这副模样,一准叫人猜成个无家可归的乞丐。
又磕碜又悲切。
酉一拱手,“是,已经在搭了,主子放心,属下保证不叫他染了这块地。”
两人一唱一合,皆都没把纪立春当个人,好像要烧的是块木头,说的人平常,应的人也平常,一点没理会要被当柴烧掉的当事人心情。
纪立春惨笑一声,仰着脖子冲凌湙道,“多谢五爷来送某一场,下辈子若有机缘,叫某一早投了五爷,当个冲锋陷阵的马前卒,只当报了五爷多番襄助之恩,老纪没用,浪费了五爷的栽培,也感谢您给了某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让我能亲手帮着百姓重建门户,恢复生计,老纪谢谢您。”
说完双膝一软,扑通跪地,瞪着两只大眼睛解脱般的大笑,“纪某先走一步,祝五爷前程似锦,宏图大展。”
接着手臂用力,毫不犹豫的拉刀划向自己的脖子,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叫凌空飞射来的土疙瘩打歪了刀,再紧接着,纪立春的整个身体,就被踹飞了出去,炮弹一样的投进了身后的河里,溅起一阵泼天的水花。
只见凌湙黑沉着脸,站在离岸不远的地方,施施然的弹了下被掀起的袍角,一脸厌烦道,“脑子醒了么?没醒的话,再潜下去闷一下,纪立春,你就是再蠢笨如猪,也该懂得欠债还钱的道理,我把你一步步扶上这个位置,你心大,不甘屈于人下,想挣一挣命,我理解你,我给你认清现实的时间,可你不能在捣出祸乱后,就想一死了之,然后丢个烂摊子叫我替你收拾,纪立春,做人不能这么无耻,你死了,那我前期的投入是不是就全打了水漂?合着我白忙一场,连个利息都收不回?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你就是死,也得先给我把债还完再死。”
纪立春抹着脸上的水从河里冒出头,愕然的看着凌湙,冰冷的河水冻的他青头紫脸,脑子都糊成了浆糊,凌湙说什么是什么,他只跟着点头,然后在死一般寂静里,问了句,“五爷要我怎么还?我除了这条命,已经一无所有了。”
凌湙冷着脸看他,点着他的脑袋,“你的头,或者说,你头上的帽子,怎么说……我需要你的脑袋顶着凉州大将的缺,你若死了,武英殿那边必然要重新安个人来占了凉州,那形势于我而言非常麻烦,所以,你得给我活着,哪怕如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就算是还欠我的债了,懂么?”
纪立春讶然抬头,嘴巴动了动,小声道,“我以为……我以为你要将郑高达调过来……”
郑高达是凉州守备,若然这次的战功分他一点,升一升武阶也不是不可能。
凌湙挑眉,嗤道,“你当朝庭是我开的呢?我要升谁就升谁?北境形势你看不清,武帅府的艰难你不知道?凉州将位置一空,武英殿那边会马不停蹄的往这里补上他们自己人,武景同还在京畿天牢里,武大帅要想儿子还有命在,他都不会强烈反对这里补的是谁。”
只要握紧了其他两大州,管他来人是谁,武大帅都能叫他施展不开,可凌湙不能放个握不住的陌生人来,边城如今是个金疙瘩,来的要是个贪心不足的,他难不成要冒着被清缴的风险,再开杀阵?
他的实力还不能让京畿里盯着他的眼睛看到。
纪立春打着摆子被酉一拉了上来,抖着身上的水恍然明白了自己的功用,一时默然无语,悲怆沮丧。
他原来只配当个提线木偶,傀儡似的人啊!
凌湙才不管他内心是否会遭受创伤,而是直接下令,“回去收拾收拾,等大帅来后,你要以一个战功在身的将领去迎接他,记住,凉州的退敌之功臣是你,大帅会为你上表请功,届时你趁机也跟着上表,带着这次斩杀的两个凉羌大将的头颅,一起请求进京,彰显大徵国威。”
纪立春直着脑袋跟宕机了一样,完全不理解凌湙的意思。
他?退敌的功臣?
进京求表彰,献敌将头颅于御前,显国威?
大帅能同意?当时跟着一起来的王鹏和方为超两员大将,能同意?
闹呢?这不可能,这是欺君,这是冒功,这会抄九族。
凌湙似是知道他心中奔腾过的疑惑,和惊惶,嗤笑道,“你都要自戕了,还怕死?且就是欺君抄族,你那寥落的门庭,还能查到根么?”
死都死了,管那么多!
纪立春叫他堵的没话说,只是真不解凌湙这样的安排,一时脱口问道,“为何?”
凌湙黑了脸,眼睛望向京畿方向,道,“我需要你进京把武景同捞出来,纪立春,我会安排好人手,大帅那边也会给你准备足够的金银,你进了京后,务必要将武景同一道带回来,明白么?”
城破了本该悲伤,但是杀凉羌两万余,还砍了他们两员大将,这一捷报送上京,老皇帝不会在意城破时,那些遭了兵灾的百姓有多少,就是发怒也顶多是做个样子,最大的可能,是他会用这场胜利,大肆宣扬他的君威,以震江州豪族及诸王贵胄。
凌湙看过最近的邸报,知道江州那边和诸王联合,今年年底的岁贡都还没送往京畿,老皇帝已然急了,连派三位监察史下江州去催银。
他需要一个足以震慑全国各地,渐不服管的威赫之声,而这场捷报,对他来讲犹如及时雨般,来的刚刚好。
捷报送上京,他若不蠢,定然会锣鼓喧天的广而告知,若脸皮再厚点,安排场祭天仪式告慰先祖亡灵,弄的声势浩大到举国皆知。
如此,纪立春上京的形势,会一面倒的利于他活动,从天牢里捞个人,只要运作的好,也并非不无可能。
不能等老皇帝从脑热中回过神,用凉州城破的把柄做了武景同。
所以,在发现纪立春有自寻短见的苗头后,凌湙立即吩咐了人暗中跟着他,一旦发现他远离居所人群,便立马来告知他。
这人真是,命不值钱,位子倒是贵的很。
第一百五十章 请练习好“厚颜无耻”四……
砖窑坊从边城迁离, 划归右陇卫管理后,季二那边的日子也渐红火了起来,卫所里的各将士家属有了固定挣钱的活计, 各自忙碌的没空跟不事生产的老爷们搅毛,也让兵将们的情绪稳定了不少,不再有随时撂挑子不干, 去府城找活路的念头。
眼看年关将近, 靠着夏季六月的七成饷银, 一直撑到了入秋,结果,秋季饷银一直没影,就更甭提冬季了, 往年这个时候,卫所兵将的人心就开始躁动,无人愿意按时操练,巡卫守营了。
家小饿的眼神无光,米缸里的老鼠都当了菜,谁还特么愿管卫防军务?老子至少得先顾着妻儿父母们的口粮吧?当兵都当的吃不饱饭, 还当个屁!
若非军户流窜销藉,捉之即死的酷律在, 各卫所里的军户早跑光了,雇佣兵就更甭想了,入了秋就一个个收拾着离营, 往别处找食去了。
各卫所里, 年复一年都是在这么个焦惶里过来的,明明该是自己的劳动所得,却得看着上面人的心情赏, 头叩破了膝盖跪烂了,也不定能将饷银要到手,再要的紧了喧嚣太过,一顿棍子打的你起不来,生死全由天,军户藉命贱人尽皆知,可是,今年不用了,他们再也不用求爷爷告奶奶的去要饷银了,捧着碗里堆的冒尖的饭食,心稳的说话都中气十足。
没办法,就是高兴,咱今年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