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 下(230)
六皇子守在半昏半醒间的皇帝榻前,将武大帅薨逝的消息轻声告之,原以为皇帝会大松口气心情舒畅,结果,最引来皇帝的勃然大怒,梗着脖颈直吼,“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武缙从小壮的一头牛般,怎么可能会死在朕前头?一定是太子,一定是太子……一定是他在假传消息,意图让朕断了武缙救驾的念头,逆子,混账,朕要废了他。”
六皇子内心狂喜,正待捧了笔墨来,结果皇帝又陷入新一轮昏睡。
杜曜坚没什么表情的守在门外,内心除了震惊只有震惊。
凌湙封王了,他儿子投的主封王了。
五皇子顺利进了江州,却被请入一处高墙大院里,没有列队恭迎的欢庆饮宴,所来江州豪绅只有一个问题,“那新封的荒原王是什么人?在朝中有什么势?为人如何?有没有婚配,可拉拢贿赂否?”
离岸只靠一块舢板往江州方向飘的姜天磊和萧婵面面相觑。
萧婵喃喃低语,“他封王了。”
姜天磊下意识接了一句,“你后悔了?呵,扒着他比靠着我这个废人有用,你要是后悔,大可返回去。”
天佑十五年隆冬,老凉王以单于王位为饵,逼膝下五子十孙出兵为凉王孙乌崈图霆报仇雪恨,羌主随附两万兵以息老凉王对于其子突峪全身而退的怒气。
一时间,朝野俱震,北境城外延伸至荆北西炎城一条线,共陈兵凉羌铁骑十二万。
那些刚准备往北境伸一伸手的爪子,立刻又缩了回去,决定等等再说。
凌湙在大帅落棺入祖地之后,如期而至,带人到了随州城外。
纵算大敌压境,也不能扰乱了他收随州城为已用的脚步,内不安而外必乱,他分得清轻重缓急。
“放心,打不起来。”
他这样安抚焦虑的武夫人和亲娘,武景同则按他的吩咐,在父亲丧仪之后便披挂上了并州城头。
六皇子则趁机挑起了储位之争,以皇父口谕为由,废黜太子之位,令朝工去往他所在的云川参拜帝王。
太子以御麟卫封城,境内境外瞬间皆入风声鹤唳之状。
凌湙冷笑着撕了信报纸,“火中取栗?焉有考虑覆巢之下完卵之态?蠢不可及。”
周延朝一身银白铠甲,高高立于随州城头之上,几日不见,那一头黑白相间的鬓发,已经全显白发之势,他静静的望着城楼底下的凌湙,目光平静而悠长,“我一直在等你来,凉羌大军围城,我当你不来了呢!”
凌湙仰头,顿了半晌,道,“攘外必先安内,我如何敢将后背空悬你目下?”
没了大帅压制和监管,凌湙不敢保证周延朝会不会狗急跳墙,当然不可能再留着他。
周延朝点头,尔后又摇头,与凌湙定定对视,情绪一直很稳定,声音也显得淡泊无谓,这让一直警惕他会拿全城百姓,抵死据城的凌湙起了些莫明的观感,便只听周延朝朗声开口,“我从前没有这样急迫的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变了,凌湙,你有一句话说错了,我没有利用百姓来讨好大帅欢心的意思,我曾经是真切的想要保护他们,为他们创造好的生活条件,并在他们称颂的声音里沾沾自喜,可自从起了与你攀比的心思后,他们的日子不知道怎么就越来越差,我有努力过,可再也拉不回从前的道上,你说我欲用武氏子弟挟制武景同,可你并没有看见,早在之前,我就已经被武氏子弟和投入我门下的富绅给挟制了,我身在他们的利益圈里,我根本挣脱不开。”
唰的一声,周延朝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半转身回望向随州城的方向,眼角有光闪过,嘴角边带着释然的微笑,“我这一生无一儿半女,从族内收的嗣子并不与我志向相同,他更喜欢权势奢靡的生活,我一步步走到现在,说起来也有他的原因在,若要处罚武氏犯法子弟,就得先处置了他,我不舍啊!就只能苦了辖下百姓,可那些百姓也是视我为父母官的子民,我保不得两全,置不得公正……”
城门之下渐渐汇聚了许多百姓,纷纷仰头看向城楼上的周延朝,便听他高声大呼,“今日,我周延朝以命,偿还百姓诸年来的冤屈不甘,以命,偿还大帅曾经交付的信任委托,以命,向尔等谢罪!”
所有人甚至来不及惊呼,就见城头上一蓬热血飙上了天,复尔如雨滴般落下,颗颗砸在众人脸上,而伴随着最后的绝唱,“凌湙,我把随州让给你。”
一柄带着血渍的长剑,铿锵的掉落在凌湙的马前,呜鸣惊痛着其主的悲逝。
凌湙定定的看着长剑,半晌没出声,只他身侧有人声响应,嗤声反驳,“让?我主用不着你让,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自戕还要膈应人,呸!”
“烦死,闭嘴,没看主上不高兴了?”又一声音起。
城门从内缓缓打开,一列亲兵从内鱼贯而出,轰声跪地,“请荒原王入城!”
内中围观的百姓见状,也跟着一起跪了下来,伏地高声,“请荒原王入城!”
第二百三十七章
凌湙没有在随州逗留。
他先是派人扎紧了四门口, 用自己的兵力将原属州府的丁卫全部替换,让酉一带人控制住了州将府, 殓了周延朝的尸体送回周府后,又令人将欲趁乱出城的部分武氏子尽数抓获押入大牢。
武景同上了并州城头,帅府暂由武景瑟主理,随州这边凌湙并没有像旁人猜测的那般,会直接收入自己的翼下,而是让武涛出了头,令幺鸡携武开道威慑,殷子霁辅佐协理一干事务。
既然武氏宗老一意要让景同这一支继续接任族长之位,凌湙便也不与他们客气的, 令武涛行使族长之权,对于窝居在随州欺行霸市,欺压乡里的部分武氏族人,行族规、用宗法。
大战在即,他并没有分心与这些人磨缠的打算, 武涛年纪虽小, 可却是帅府正枝嫡脉长孙, 他出面既能堵了那些老家伙们的嘴, 也能令欲闹事之徒少一分借口来攀扯凌湙,更重要的是,可以锻炼武涛遇人待事的能力。
凌湙不会因为他小, 而过分保护他,乱世危局里的小孩子,没有单纯天真的时间, 尤其武涛身上担负的责任和期许,若不早早入世打磨, 凌湙怕帅府真会陷入青黄不接之时,那是对武大帅给予的恩惠和帮扶,最大的失职和不孝。
他以武景湙之名入荒原王册诰,那便也有替帅府培养一任合格家主的责任,武景同性情已定,武涛却还能塑造打磨,于是,在这时间紧迫的乱局里,凌湙不错时机的为他筑基。
本来用帅府里的文韬幕属最佳,奈何那些人有一多半私心太重,又在大帅丧仪之前被凌湙弄进了牢里,武涛年纪这么小,若放在他们手上教导,凌湙不敢保证两师徒会不会被他们趁机弄的离心离德,不如用自己人教导。
他一片公心不惧指摘,倒让殷子霁有些担心,怕自己这边过分干扰武涛的成长,到头来却吃力不落好,像许多史书记载的那样,少帝长成诛杀相父之祸。
凌湙沉默片刻,反倒笑了一声,“若真有那一日,倒是印证了你我的教导之功,也未尝不是欣慰之局?届时便是身死,也定是含笑九泉的。”
弄得武涛眼泪汪汪的跑来表真心,扒着他的腿发誓自己不会变成白眼狼,倒叫凌湙愕然失笑,两师徒情分倒比往日更亲了几分。
日后之事日后烦忧,起码现在师徒情分不假,便是日后因势利导师徒离心,那也是一场豪赌之下的应有之局,那么多历史摄政王或仲父都赌输的局,他便输了也不丢人,现在担心纯属杞人忧天,连凌湙事后想起来,都觉得感慨。
没料自己也有一日,会走上类摄政王之路,还扰的从属也一起跟着担忧,他们就差没把他结婚留后的目地明说了。
凌湙能怎么办呢?
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总不能现在就发毒誓做声明的告诉大家伙,他不会结婚,不会有后。
尽管这话从前说过,可那时候他不是小么?人家都当他开玩笑,现在不好说,是因为局势不允许他“无后”。
无后等于无发展前途,对于讲究开辟宗族页,延绵世家传承的古人来说,这就是一个无投资回报的项目,会让来投效的人产生犹豫观望之想,是以,凌湙后来便再也没深刻解释过,自己无意愿结婚生子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