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 下(226)
父亲一辈子忠勇,忠君克己,他是那个意思么?
可如果没有那个意思,他为什么要推小五上王位?
什么破荒原王?听着就穷的慌,连世袭二字都没有,明显就是一代而止的羊羔,竖着靶子叫人打,小五该气死了吧?他那么喜欢隐于人后,现在猛然将他推到了人前,他可怎么办?
武景同唯一能想到的最好解释,就是自己的父亲在最后,推了凌湙到人前,替了武氏做挡箭牌,吸引朝廷火力。
他真是没脸再站到凌湙面前。
说什么把他当亲兄弟,结果却要让他来替自己家族背锅,他无法说出已逝父亲的处事欠厚道之言,便只能埋头将一切归拢到自己身上,将自己批的一无事处,无背负责任之能。
凌湙不以为自己的王位会有触及到武景同的说法,可架不住这几日来接触的人事,都有把他与武景同分开算的景象,随着武大帅丧仪一日过一日,那种分离崩析的感觉就更重了,有些自以为聪明的,甚至暗地里来投诚,北境三州还是有那么几十户乡绅富户的,站队也属于家族投资的一种,对于新势力的崛起,当然有人想捞一个首附之功。
无论他是不是昙花一现,至少在今后几十年内,北境的局势都将受他掌控,年岁上的优势,才智上的碾压,外加小十年经营凉州和边城的彪炳功绩,没有人会怀疑他会在这个天降的王位上立不住脚,因此,城内的暗流中,亦有三分之一是因为他势力的扩张。
齐葙再因为武大帅的逝世伤心,但该着为凌湙发展着想的事上,亦不会因私情误事,便是他伤心不能理事,旁边也有殷子霁跟着忙碌,从凌湙封王旨下来之后,不止帅府进入紧张的分析动荡,新王的势力版图也在急速膨张。
非是野心跟着膨张,而是情势逼的他们不得不借着武帅的丧仪开始谋划,朝中已然伸手,他们不能站着挨打,必须尽快的成为北境主事人。
要知道,三州只有一州在凌湙的掌控中,并州是武氏大本营,随州的周延朝一直暗戳戳想要截凉州的财源,并不十分肯服凌湙能力,哪怕曾在他手上吃过大亏,也不改对他瞠目,但有机会总要在大帅耳边灌输两句,是个越来越阴郁的中年偏执男。
两人都很清楚,但凡谁登高一层,都是不能容忍对方的存在,因此,殷子霁和齐葙这一次的手,主要伸的也是随州那边来吊唁的乡绅富甲。
便是武景同不提这茬,凌湙也要找机会跟他说一下,免得双方事后因沟通不及时造成不必要的嫌隙,反叫旁人钻了空子。
因大门外不是说话的地方,二人便转移到了书房,凌湙还特意让酉一去后宅接了武涛,又叫了武景瑟一起旁听,谁料随武涛而来的还有武夫人,及三两位武氏宗族的族老。
书房瞬间被这么一群人拥满,武景同惊讶的上前扶了武夫人安坐,对上脸现严肃的几位族老行礼,凌湙眼神往酉一处划过,手边却被武涛碰触,小小的孩童张嘴解释,细细的声音令不请自来的几人略感尴尬,“祖母这几日被族中叔祖搅扰,他们想拥父亲尽快接任族长之位,可祖父生前留言,让父亲将族长之位传予隔壁堂伯父……”
武夫人轻咳着打断了武涛的话,伸手拉过凌湙的手,心疼的看着他,“累着你了吧?好孩子,谢谢你!”
凌湙摇头,顺着榻沿坐靠在她身边,替自己母亲解释,“我娘身体近年受疾病缠身,腿脚不太利索,冬日凉的不敢出屋,此次便没前来吊唁,她有嘱咐我尽全力帮衬景同兄,当然,便是没她叮嘱,以我与景同兄的关系,又与父亲结下如此深厚父子情分,没有敢偷懒躲闲的,母亲不必拿我当外人,当初既愿意承了景湙名讳,帅府便也算了我本家,一家人没有苦累之说,都应当应份的责任。”
武夫人听他说话,眼泪也止不住的流,旁边武景瑟也跟着抹眼泪,一家人又陷入悲伤饮泣中,旁边几位族老坐立不安,打着眼色挤况着旁人先开口,武景同终究是个忠厚人,看着叔伯如此,便自己做了简单开场,尔后道,“我不敢不遵父令,各位叔伯也不要为难我母亲,她一介妇人,很做不了族中大事主,有任何质疑与不解的地方,只来找我说便是。”
几位族老被他说的脸色难看,游移的目光对上凌湙的脸,终是祭出了个最尖锐的质问,“并州以后归谁?景同,你便是袭了爵,也是个没有兵权的虚爵,并州以后怎么划分,咱们武氏全族皆居于此,一辈子不曾矮于人,难道你要让我们临到老时,还要仰别人鼻息?”
武大帅一声不吭的交了兵权,打了武氏宗族一整个措手不及,各家回去点齐军伍青壮,连同有阶的将官,能握在手中的武力兵备,也只三个所五个卫,合数凑不足五万人,挟并州武备以自立的事直接别想。
他们虽不曾鱼肉乡里,可高百姓一等的身份加持,仍让他们有便利可图,若失了并州第一世家的位置,以后的乡里乡亲,可不会再买他们的账了,这种地位上的降阶,才是他们不能忍的落差,是以一刻也不能等的,想要将武景同拱上族长之位。
凌湙不是讲兄弟情么?再有武大帅推其为王的情谊在,那今后看在武景同的份上,也不能太为难武氏族人,他们仍旧会是并州,或及北境内的第一世家。
而这一情形,也正是武大帅遗言不许武景同继族长位的考量,他亲自推上王位的人,当然不能给他留有任何掣肘,哪怕是自己的族人也不行,武夫人向来以夫令为先,当然也咬了牙不松口,于是,连续几日都免不了受他们的磨缠,熬的本就睡眠不足,精神更因需要应付他们,就更萎靡病恹恹了。
凌湙边听他们说话,边摘了武大帅临终前套在他手上的串珠,说是一得道高僧送予他压制煞气的,如今转送他克制杀伐之气,管不管用不知道,就当个记念也不错。
武氏几位族老便是说话都少有敢往凌湙处观望的,从他们咄咄逼人质问起武景同开始,就感受到了一股迫人的压力冲向他们,不禁开始背冒冷汗,手脚发凉,有些后悔跟过来的不智之举。
武景同思绪就没跟上他们,或者说没理解他们的顾虑,“武氏一直不就在仰皇室鼻息?之前怎不见你们如此焦虑?哦,之前是由我父亲一人承担了卑膝之责,你们没多大能感受到皇室压迫的机会,各位叔伯,你们看我有能超过先父的能力么?指望我替你们遮风挡雨,我父亲都没这么期待过我,你们倒是对我有信心,我谢谢你们啊!”
凌湙捻着盘珠的手顿了一下,突然就扬了嘴角,便是武涛也埋了头,小肩膀一耸一耸的忍乐子。
武景同只要不对着凌湙,怼起人来是一点不念情,跟幺鸡一样,越与凌湙呆的久,那小词汇量就越多,且时常因为直肠子人,不知道说话带拐弯,很呛的人站不住脚的陷入难堪当中。
“父亲推我为王,旨在我北境拥兵自立,各位族老,是希望由你们武氏带头?”
第二百三十六章
凌湙开口时, 还是侧身搭着榻沿,与武夫人说话时的亲近模样, 等他话音落地,不止一声咔哒的盘珠落几面的碰撞声,整个身体也坐直了正面向所有武氏宗老。
一息间,整个书房静的落针可闻。
他往日里碍于身份,并不与这些宗老交道,却也知道武氏宗族内,非全是忠义诚恳之辈,本来么,氏族人多了, 心思各异也正常,扒着大树好乘凉,又有武大帅的威势镇着,再想干出格事,也得顾忌一下族长手里的刀, 依老卖老这一套在强横的武大帅面前根本不敢使, 于是便也显得武氏族内和气一团, 表面上看是个中正宁和的大氏族。
可这也仅仅是表面上而已, 就他知道的欺行霸市之举,暗地里被武景同修理的族兄弟,就不下十个, 这还仅是碰到了他的商道被发现的,就随州内的武氏子们,像是已然得到了周延朝的默许, 整个城内的物价都控制在他们手中,虽说没敢弄出逼死人命的事, 可那一州百姓的日子却实实在在的不如另两州。
武景同为了不让这些糟心事烦扰武大帅,自己就担了好几回“殴打同族、欺凌亲长”的罪责,周延朝身为一州大将,更以为了维护武大帅情面为由,给了那些武氏子们法外开恩的特例,如此一来,底下子侄们干的混账事,真难有能到武大帅案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