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 下(19)
他得让全城百姓们知道,边城的安稳日子,种种欢声笑语的前提下,是这个年轻的小城主,在为他们负重,领导他们一路前行。
从没有一个上位者,在操心底下人的衣食住行后,还要操心他们的心理健康的,便是大帅也未特意安排或吩咐过人,做过这方面的疏导工作,可凌湙做了,做的除了兵营之外,未有百姓知道他做过此等事宜的举动,是悄无声息的消弥了一场民生动荡。
齐葙要造神,要替边城造一个无人可替的战神,他比谁都清楚,军队之于百姓的底气,如此,凌湙便得在军队之上,成为他们所有人的底气。
殷子霁与他一拍即合,推风助火的安排了人在茶楼上,为不能前往城门洞内直观凌湙战斗的百姓,做战事实时转述。
他们俱都没有为凌湙准备第二条路,不作怀疑的认定凌湙必胜,这信心甚至比凌湙本人都足,并且不在乎今天打还是明天打,反正都得打,区别在于期待感能不能拉满,战神造势能不能起来。
凌湙是事后才知道他们做的这一幕推手,无奈的咽下了原打算推幺鸡出去造神的主意。
两人的用意他懂,但是吧,战神之名……嘶,让他有种帽子戴高了的不适感,幺鸡就很好,那家伙神经大条,不会有过誉的谦虚体会。
奈何两位先生动作太快,未与他商量的就将他送上了神位,自此之后再未能脱。
幺鸡屈居战神第二,也再未能脱掉这个二。
转回头述,凌湙既然做好了随时出战的准备,今次当然不能再站楼堡上观战,他会在城门洞内待守,也有为出二战的石晃压阵的意思。
石晃也一身鱼鳞铠甲,还是凌湙为感谢他帮着训练新兵营给的酬礼,全铁片叠交的鳞甲,轻便灵巧,且能战斗中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卡一卡对方投递来的兵械,罩着腋下及腿跟部空挡严密紧实,弥补了厚型重甲挡不了的空隙,属轻型兵甲,奔着能减轻负重带来的气力不继等遗患制造的。
华吉珏守在一旁不安的看着,见凌湙眼神瞟了过来,忙敛了神色,做出一副无事样,她旁边还跟着凌馥、武景瑟和韩令蓉,四个姑娘一水的站在最靠近城门洞的地方,眼神统一的落点皆是闪狮背上,甲胄俱全,神情严肃的凌湙。
石晃无奈的上前冲着凌湙行礼,替华吉珏解释,“我家女公子没见过这阵势,非要吵着来看稀奇,凌城主莫怪,我这就劝她回府。”
凌湙望了眼华吉珏透红的眼眶,摇头,“她担心你,亦证明你这些年未亏待过她,主有情仆有义,我为何要怪罪?来便来了,只城门洞这处位置不好……”
说着,便扭头喊了幺鸡,“你带她们几个上楼堡上看去。”
幺鸡举着面具不情不愿,他想守着凌湙,万一打起来,要有能混水漠鱼的时候,说不定能跟着凌湙后头出去冲杀一番,上了楼堡,可就没机会再下来了。
凌湙点点他,冷笑,“敢违令,回头我定收拾你。”
上城楼堡的不止幺鸡几人,齐葙和殷子霁,以及不用出战的各队头领,统统上了城楼。
午时刚过,丰伦将军如约而至,三万羌骑列阵以待,催战鼓远远响起,一人一骑打马奔至城楼十丈处,仰脖冲着洞开的城门楼呼战,“吾乃丰伦将军帐下中路指挥烈桡,尔等著微小城,可敢派人来战?”
楼堡之上的鼓点随着他的邀战声同响,城门洞内的石晃应声打马而出,他手中提的是掼用的长枪,一人一马行至城外五丈处,与来邀战的烈桡对面而立,举枪横扫,勒马而立,“吾乃边城之主府中客卿石晃,承蒙城主不弃,许我替边城持戟。”
客卿之说,亦有投主之意,这在勋贵门庭里并不奇怪,甚至看一门勋贵盛不盛,就得看他门上客卿多不多,石晃没有军职,身份上与敌骑的阵前将定然不匹,临时冠带,又有欺诈之嫌,凌湙不愿在两军阵前行此隐瞒之举,丰伦既行武德之举,凌湙自然不能用无名小卒来辱他帐下军士。
客卿身份上下能动,能投亦能走,且若本身无才干,是没有资格对外宣称,是某府谁家之客卿一词的,如此,用石晃倒也没辱没了这个烈桡。
凌湙将刀横摆在身前的马鞍上,他用的也是斩马刀,比仗着自己的身量和能承的重量,特意让陈铁匠为他定制的,趁手度比之幺鸡手上的那把更好。
远远的,丰伦将军投了视线过来,见他严正以待,甲胄齐备,显示个随时应战的模样,一时倒是意外的挑了眉,勒了马左右移动了两步,更清晰的看清了城门洞内挨挨挤挤的人头,竟是已经做好了战阵准备。
这副积极应战的样子,很大程度的令他起了钦佩之心,无论昨日战果如何,就不骄不躁,未因一胜而起的自我陶醉,能冷静克制的对待接下来的战备方式,就说明这个自称边城之主的少年,非是个矜娇自满之辈。
有意思,这是谁家的小辈,竟跑到边城来圈地称主了?
烈桡昂着脑袋,眯眼上下打量石晃,两人身形看,俱都是身材魁梧,威猛彪悍类的,这么一副大型身板,骑在马儿身上,竟显得马身矮小,力不能承似的,然而,但提马缰,声催咄咄,嘶鸣声起,箭弦疾冲,长枪与弯刀在丈余之外,便双双挥起。
石晃没料敌方阵将,竟未再多宣半句战言,待他报过姓名之后,是直接催马来战,脸上一副冷凝厉色,人声与马喘忽忽奔过,兜头高举弯刀斜劈而来,似有复制昨日幺鸡杀了别泰之举,挟一路气势,报前战之仇。
铿锵一声巨响,长枪架着弯刀凌空别走,烈桡被□□马匹带出丈许,石晃亦一夹马腹兜圈绕回,趁着烈桡厉眼往门洞内张望之时,斜刺里奔撞过去,人马未到,长枪横扫,却被控马入神的烈桡急跳而过,马蹄踩着他的枪尖咄咄远去,留一路烟灰飞尘。
中路指挥烈桡,气力未见得能比得过别泰,但武艺和控马的骑术一看就在他之上,无愧他军职之威。
这一人一马凌空跃过石晃的斜刺之威,兜头转回己方阵营,很是赢得了敌骑将士交相击掌相庆,声势赫赫一度压过了楼堡上的鼓点之声。
石晃紧握长枪,身后是注视着他的全城百姓,和凌湙等城中将领,他皱了眉紧紧盯着前方,将座下马儿勒的不断捣蹄嘶鸣的烈桡,沉声赞他,“好骑术,只是一味避战可不行。”
烈桡举刀嗤笑,红着眼睛瞪视他后方,“我只是想看看,昨日杀没了我兄弟的人长何样,你兜头偷袭也不过是趁人之危,说的多义正言辞似的,呵,区区一边城微末小客卿,武艺、骑术也不过如此,缘何配……”
他十分不解丰伦将军为何要给边城这种脸面,白瞎了他兄弟的命不说,今天还来白费功夫的与这城内贱种周旋,凭它建的跟个乌龟壳样,三万大军撞也能将这城撞倒。
烈桡咽了心中愤懑,只将一腔气恨倾倒在眼前的石晃身上,话未完,便夹了马腹,将己身伏压在马背上,策马往石晃方向冲去。
驾~杀!
石晃一提长枪,腰背挺直迎风助跑,长臂轮圆,胳膊划过身前半圈,枪尖直扫烈桡坐下马脸,烈桡却拼着马儿受伤,侧伏在马侧,驾起弯刀也轮圆了胳膊,卡着石晃身侧的鱼鳞甲划过,一串刺耳的铁器相击声里,有马儿被痛击后的嘶鸣,亦有石晃遭刀创的闷哼,但他并未停止挥动长枪,枪尖从马脸侧划过,直捣向马侧的烈桡,一举扎进了他扶在马鞍上的手臂内,枪头带出一串血珠洒向半空,惊起双方兵将惊呼。
烈桡伤在明处,左手当时就失力垂了下去,在将将要从马身上坠落之际,一个鱼打挺又反跃回了马背,只马脸受伤,痛的它撒丫子狂奔,烈桡又要忍着手伤,用另一只手急控马缰绳,弯刀夹在胳膊肘下,被马儿带出了一身狼狈样。
石晃单手提枪,呼呼声里带着忍痛的闷哼,他的腰上被弯刀尖刃隔着甲胄划伤,若非鱼鳞甲卡了一半刀刃,他可能真会被烈桡拦腰截成两断,凉刀入体,浑身骤冷,不自觉的额上冒汗,脸上颜色迅速苍白了起来。
他兜了一圈马站回己方城楼下,泅湿的血迹不一会儿就顺着马腹淌了下来,楼堡上的华吉珏一把捂了嘴,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凌馥搂了她捂了眼睛不叫她看,双方战斗鼓点未歇,但兵将却同时陷入焦灼的沉默里,整个战阵中心处,生死呈白热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