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 下(237)
至于五皇子,落在江州那帮人手里,真若有成功登顶之日,这旧时宫内的侍从监者,怕会一个都留不下,江州豪族的手里,累世仆役里有专门的一支宫内监,搬进京畿就能用,根本不需要旧宫宫人。
他一举帮太子斩断了北境的勤王军,为六皇子入京之举铺好了路,除非凌湙这边能听诏,当真自请削王爵回京,又或将北境兵权交予凌誉,退出帅权争夺战。
凌誉奉旨入北境收兵已有数日,本就被晾的心慌气短,结果身份一经揭穿,人人便都知道了他李代桃疆之事,现在连门都不敢出,就更别提来前遵的朝廷旨意,要从武景同手里收兵权的事了。
他都担心自己出了门,有被推崇爱戴凌湙的兵将百姓打死的可能,头一回尝到了阴沟老鼠的滋味。
太子尚未体会出自己的后路被斩的事实,却从朝臣的态度里,品出了他们对自己头一回生出的认同之意,一高兴便赏了曲大伴美人数名。
阚衡在自己的府邸里喷出了一口茶,惊愕瞪眼,连袁芨都无有言语为太子争辩,他再是个保皇党,也知道太子大势已去。
给内侍监赏女人,比直接给男子戴绿帽更侮辱人。
历来宫变的最大帮手出现了,阉党之祸的苗头被催生而出。
六皇子矫诏的废太子圣裁终于面了世,由正北明黄大道一路传入宫,炸的太子衣裳不整的从后宫中跑出来,站在宣仪殿前破口大骂,直指六皇子居心叵测,有故意分离他与皇父情分之疑,并且怒摔了盖有皇帝私印的圣旨,斥令左右御麟卫砍了来送旨的小内监。
太子拒不受诏,坚决不承认六皇子手里的诏书真实性,并且责令朝廷上下想法子,逼请六皇子与“养病”不归京的陛下回銮。
此时,太子才意识到手中无兵的窘况,除了原太子府的一帮人,中间他收拢到的人手,并不足以覆盖京畿四门,不止朝事需要依靠那帮老狐狸,连城门防卫都要靠那帮老狐狸调令手下部曲协助,真正的受制于人。
京畿皇宫成了朝官避之不及之地,太子未领六皇子手里的圣旨,满朝文武却停了上朝参议国事之举,哪怕太子派人挨个上门叫人,也没有朝工敢在这个时候当出头鸟,个个都以闻关二人马首是瞻。
他二人不动,其他朝工便也不动。
太子孤立无援,这才真正体会到了孤家寡人的滋味。
六皇子剑指京畿,带着他招揽到的大军,举着戍卫陛下回銮的旗帜到了京畿北大门口,太子却反而不敢打开城门,躲在宫墙里摔东西砸碗的勒令京卫总督樊域,上城楼抵御六皇子藐视皇权之罪。
他再蠢笨无脑,也从六皇子诸多推辞请见皇帝的借口中,听出了异常,再联合皇帝消失前的身体状况,太子大胆猜测出了最有可能的一出戏,就是六皇子根本请不出陛下出面叫门。
皇帝不出,要么驾崩要么昏病不起,两样只要占中了一样,都对太子的危局起到缓冲之利。
太子坐在空无一人的宣仪殿里,啃着指甲想折,曲大伴“忠心耿耿”的陪在一旁,看似忧虑,实则挖坑般的提议,“不若太子宣荒原王入京?他本家族亲都在京里,便是六皇子为巩固地位,也不敢拿他的家人胁迫,太子,你便晓之以情的将宁府众人请入宫饮宴,荒原王若得知,定然会带兵上京来的。”
六皇子招的那一帮杂鱼小虾,不会是朝中诸阁臣耄老的对手,曲大伴深知六皇子的短板,想要拥立他上位,除了获得朝臣的支持,另一举便是拥有勤王兵的站队。
他想将荒原王拉入局,用凌湙去与满朝臣工博弈。
可惜了那个被闻关二人养成的状元郎了,如果能叫他早一步接触到那个小皇孙,或许也不用舍近求远的去推六皇子。
曲大伴拨动着手指,有些可惜,别人养熟的小崽子他也不敢要,万一助其上位,又赢不得他的心,那岂不是要被过河拆桥?
所以只能是六皇子了,宫中无靠,朝中无人,想要在京畿站稳脚跟,便只能与他合作,二人互惠互利,反而能得长久。
凌湙在推测出曲大伴选中六皇子后,就让段高彦将闵仁遗孤的消息透露给了他,目地自然是坚定的促使他,推动六皇子,与闻关一党争斗。
太子却用上位者思维理解错了曲大伴的意思,将请入宫饮宴,理解成了羁押入宫作质,逼荒原王入京救驾之意。
于是,凌湙很快便得到了宁侯府有诰封的女眷入宫未出,而男子全部入了天牢休假的消息。
入京救驾,救谁的驾?
六皇子都明确表示皇帝在他手里了,太子这个将下的驾还用救?
可不救,难道就干看着三哥三嫂一家,连同府中其他亲眷一起身陷牢狱?
凌湙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反应,在关外敌骑被消退后的第三日,凌湙接了太子先前宣的旨,招了凌誉上前表示,要与他把身份换回来,也就是说,他同意按照太子说的那样,换人不换衔的将身份换回去。
凌誉不是来收兵权的么?
那些大佬不是等着他带兵权回京么?
凌湙给他这个机会,现在就拱手让出北境兵权,他要能取,便取!
凌誉当时汗就下来了,撩袍一把跪了下来,以头杵地连声不敢,“王上,请收回成命,臣不敢,臣从未有夺兵之想,真的,请您一定要相信我,臣自身有几斤几两,您当清楚,臣实非领兵才能,从不敢妄想成为北境之主,王上……”
凌湙垂眼看着地上埋头不起的人,清冷的声线里听不出喜怒,“可你需要让他们看到成绩,凌彦培还在冷宫等着你,凌誉,你也希望能早些摆脱这种身不由己的日子吧?现在,机会来了。”
凌誉抬头,仰脸望着高座上的凌湙,半晌,低声道,“是,臣想摆脱他们的控制,带着彦培离开去过自己的生活,可……”
可我不敢赌你的宽容,万一真动了你的兵,那怕只有死了。
凌誉重又将头颅埋了下去,凌湙眼沉沉道,“你尽可以施为,我倒要看看我手底下的兵将,是不是旁人能以小利诱走的,这当算他们的另一种训练了。”
歃血为盟忠贞不二,不是说说就算的,遇以利诱之的不轨者,还能坚持初心的,才是他最终想要的。
凌誉愣了一下,低头自嘲般笑了一声,遂点头领命,“是,臣遵王旨便是。”
消息传到京畿,满朝哗然,连太子都惊住了,一把从御座上跳起来,捉了曲大伴的胳膊直晃,“怎么可能?他放权了?他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放了兵权?”
曲大伴也愣的说不出话,目光复杂的看着太子,“殿下,他若真遵了您之前的戏谑之言,那您将无兵可用。”
太子哑然,与曲大伴面面相觑,半晌喃喃开口,“我……孤……本太子没料他会这般选择,那现在怎么办?”
荒原王让了兵权就不是荒原王了,再诏他上京管什么用?他要的是荒原王的兵,不是荒原王这个人,且若真与状元郎换了位置,尤其是在他需要兵力护身的时候,简直跟打他脸无异。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就是了。
太子倒坐回御座之上,咕咚一声灌了一嘴茶,眼神直直的望着殿外阴郁的天,“他是不是在报复孤前次的戏谑之言?故意在这个时候让出兵权?那孤要他上京何用?”
说完眼前一亮,转过身体望向曲大伴,“宁状元现在成了北境兵权实际掌控者是不是?那孤改换他奉诏入京不就成了?反正他们俩个,谁手里有兵权谁有资格上京勤王。”
越说越觉得这个主意好,喜滋滋的开始提笔挥墨,准备重新拟旨换人上京。
曲大伴额汗直冒,赶忙拦了太子道,“殿下且慢,前次诏刚颁布,今又擅改人选,会让朝臣及百姓更加对您……”
不能让真正的凌氏子上京,真若让他携兵权上京,那那帮老狐狸的如意算盘可就打着了,届时这皇位争无可争,一定会是揭开真正身世的闵仁遗孤的。
曲大伴焦虑的连用词都忘了委婉,一杆子戳到了太子的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