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 下(190)
武景同怼着大徵舆图瞅了半晚上, 除了看出东越线往荆南区的官道上,多崎岖小道,密林山坳外, 就中间一个可供驿马暂休驻脚的旬扬驿,可以陈兵列阵打一波攻坚战。
四面开阔的旬扬驿, 连狙击偷袭都搞不起来,一面直通荆南区, 也就是左姬燐的老家, 一面上北干线, 沿北曲长廊外周横扫一圈回荆北,中间的东越线只有一条小道,可抵达南川府,而从东线叛民城东南线出兵,则正好能截到东越线往南川府去的岔口, 那里本来应该是打开的,然而因为武景同受罚, 凌湙救治凌嫚,武大帅兵力抢不过前两人布下的兵防,导致这条道没能及时疏通, 让受阻的乌崈图霆转而掉头, 准备取道旬扬驿回西炎城。
但凌湙本来的目地, 是引他去南川府的, 因为阴差阳错, 导致他放弃去南川府,返回西炎城又会致幺鸡他们陷入险境,所以,他们现在就得想办法, 让乌崈图霆继续走东越线去南川,且不能引诱的太明显,让他发觉其中有诈。
旬扬驿不是个驻脚的好地方,乌崈图霆不会在那里停留太久,那里不好搞偷袭,恰也说明了那里非是藏身的好去处,四面无遮,就容易陷入四面楚歌,乌崈图霆再不长脑子,凭他打仗多年的经验,也知道身陷包围圈的危险,哪怕他手中有五皇子这个人质在,也不能叫他心大到真无所畏惧。
可荆南区也不是他能去的,那里是整个大徵最神秘之地,族中祭司曾有告诫,非死不入蛊之地。
老家荆南区的左姬燐,生长在盆地山林密集,多毒虫鼠蚁,连通外界的东越线,前有保川府,后连旬扬驿,中间就算敞开了门户,没有内里熟人引路,多少兵马进去,都得埋去一多半,甚有出不来的风险,因此,整个荆南区,自来贫瘠少管辖,朝廷旨意压根降不住内里的祭司,和大土司,国土税收也根本没有,说是归于大徵版图,也有往里派的大徵官员,然不过是聋子耳朵摆式,与自治无异,只不过因为一向安生,里面人不出来,外面人不进去,达成了所谓的平衡,这才相安无事的圆融成一个国家的安泰样。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整个荆南区人口不丰足,非常不丰足,杳无人烟的荒山密林里,走半天都找不着一个庄落,有效的能组织起一支队伍的,据左姬燐估算,不会超出五万数,还分属好几十个不同大小的族群,因此,也便渐渐与外界形成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条例。
早前凌湙遇上他们外出寻药人,其暗中走的门路也是各地官署默认的潜规则,荆南秘药天下闻名,想从他们手里拿药的勋贵年头排年尾,用这一点小小的恩惠结交他们,管谁都不会摆明面上来较真,因此,各地药堂都有他们的分舵,隔不多时便会贡上一批药人入川线,便是凌湙与左姬燐结了如此深厚情分,在药人一事上,也左右不了这种决定性局面。
左姬燐只是一个部的右持节,相当于护法的位置,在他之上有祭司,有大土司,整个部族的治理方式,和生存走向,都不是他能左右的,哪怕他受了凌湙的劝谏,不再用小孩炼药,制药人,可有些需要试药性的临床实验,仍需有人帮忙,这个时候,那些来扰边的敌骑将士,就成了凌湙逮人的主要目标。
荆南区,是凌湙了解,却未曾踏足过的一块神秘之地。
他身上的本命蛊,是左姬燐从族中圣蛊里接出来的子卵,已经养上身有八年之久,但想要像左姬燐那样一身养两蛊,仍需要很多年,就目前的子蛊息气,左姬燐说了,可保他横行于荆南区,而不被毒虫鼠蚁上身啃噬。
而最令凌湙感兴趣的是,左姬燐透露的圣蛊召令。
所谓圣蛊召令,就是每一代圣蛊所产的子卵中,会有且只有一只,会成为下一任圣蛊王,所有直、亲系弟子都有接子卵上身的资格,但能不能养成,就要看个人资质了,左姬燐身为族中护法类人物,当然有资格为唯一弟子要一枚子卵,哪怕凌湙并非荆南本族人,也因了左姬燐的关系,得到这么一只珍贵的圣子卵。
圣子卵上身有五年适应期,纯靠养蛊人的自身血气供养,一旦血气无法供足,子卵便会反噬供主,将寄身的供主吸成人干,凌湙养了八年,也是在左姬燐替他彻底调养好身体后,才敢放圣子卵上身的,截止目前为止,他身上的圣子卵仍属幼年期。
圣蛊本身的寿命可达百年,与它同命的宿主只要不是非自然死亡,按理来说也有百年寿命,可人的生命很脆弱,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会先来,于是便衍生出了替命蛊,也就是像左姬燐身上的黑背与花甲,花甲就是替命蛊,可以替命蛊黑背挡一次灾。
下一任蛊王的遴选,便是在那些长至成年的子卵中竞争,所有养了子王蛊的弟子,会在族中特定的仪式里,放出本命蛊进行比斗,而替命蛊的出现,很大一部分用意,便是为了减少这个时候的弟子伤亡。
族人本就稀少,正统血脉的弟子就更少,哪个都舍不得送去死,但又不能破坏蛊王遴选机制,于是,便有个大聪明想出了替命蛊的妙招,百年不到,就挽回了这个族群人口下滑的颓势。
而圣蛊召令,便是在决胜出下一任圣蛊王后,具有的统御资格,一蛊抵万兵,拥有蛊王资质的宿体,能号令族中所有蛊兵。
唯一令凌湙心有顾虑的,便是获得蛊王资质的弟子,其婚配权会被定死,成为族中圣女唯一,且命定的丈夫。
左姬燐早便渲染过他族中圣女的可爱、美丽,以及聪慧等夸赞语,并对凌湙身上的子蛊充满信心,早不止一次说过,等子蛊成年后,就带凌湙回荆南参加蛊王遴选,昭然之心明确坚定。
话扯远了,也就是说,凌湙日后若想要兵不血刃的拿下荆南区,最好的一条道,便是将自己的本命蛊养成圣蛊王,否则荆南区便只他一人能进,他的兵和他的属下,一个也靠近不了。
圣蛊召令,可让所有身怀蛊虫的荆南族人,听从召令,遵循指挥,而整个荆南族人,八成都养了本命蛊,剩下的两成,一为未成年幼儿,二为外嫁进来的媳妇。
这样一个地方,除非把人逼到尽头,否则是没人肯踏足一步的,所以,凌湙只要掌握好度,就不用担心乌崈图霆会狗急跳墙,带着手下兵马和人质五皇子往里钻。
他手上有更细致的地舆图,那是酉二领着手下探马一点点的绘出来的,在仔细检查了凌嫚的伤势后,方拿了去找武景同,正遇上人瘫倒在地,一副两眼空茫样。
凌湙轻脚走近,守门的亲卫见是他来,便默默的退去两边,剩下内室光着腿的武景同,因为跪的膝盖肿大,在上了药后便只能晾着,嘴中喃喃有词,“不然还是用兵逼吧?反正只留出往南川府去的道,老子就不信他不走。”
武大帅的药性上来,由不得他自主的睡了,武景同膝行那一截路时,肿胀的膝头是破了的,凌湙倒还好,只在说出埋了心头许久的话后,不免有些懊恼,自觉是对一个病入膏肓老人的残忍打击,现时唯一能弥补的,便是对武景同自主指挥权的培养,希望他多少能长进到让老人放心的地步,至少在遇事时,能有属于自己的主见,而不是唯自己命是从。
“怎么?还看不出关键?”
凌湙垂眼看向瘫成饼状的武景同,手在他受伤的膝上戳了一下,将将把人戳的如虾般跳起,又一掌将人摁住了不让动,看着人龇牙咧嘴瞪眼忍疼,“活该,也不知道派人去叫我。”
武景同吸气深咽了两口唾沫后,声音显得有些颓败,“我好心办坏事,跪也是该的,再说你那时候急的要吃人,我也不敢呐~哎哟,那都过去了,不说了,就……咱就说旬扬驿,那鬼地方一马平川,就很适合跑马冲锋硬碰硬,我压三倍于他的骑兵阵,定能迫得他们退去南川府……”只这样一来,便是心大如筛的,也要疑惑他此举的用意了。
凌湙随便拉了张条凳靠着坐,长腿抻直松散筋骨,声音里透着些懒懒的疲态,在焦心凌嫚的伤势和武大帅的病情之间,他还要控制着乌崈图霆一行人的走向,精神一刻不得放松,也只当得到旬扬驿那边暂时驻营扎脚的消息后,才略微能放宽些心。
武景同求助的望着他,复又将塞进他手上的舆图拿起来细看,看着看着便坐直了身体,头凑的更近,最后干脆趴到了地上,用一根手指一点点描摹丈量,尔后似想通了什么激动的抬眼望着凌湙,“这……这处小道?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