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夫(67)
似有感应,重斐好像扭头望了一眼。
许林秀明白这样的距离对方应该看不见自己,心脏却莫名地跳了跳。
重斐带兵救人,许林秀和白宣他们留守边关。
在重斐率领大军离开延城不久,天将鹅雪,毛毛簌簌地落着,周围很快覆盖一层浅白。
冬秋从屋内拿出斗篷为自家公子披上,又把他的头发仔细拢向身后,弄得整齐妥帖,没有一丝凌乱。
冬秋道:“公子,天寒着呢,咱们还是进屋避避吧。”
许林秀站在城墙,轻不可闻地叹息。
*
自重斐带出发,许林秀总有些心神不宁。
这日把布置防御的图稿画完,人在营帐内坐不住,轻拢外衣,往帐外走。
守营的士兵见了他出声问候,提示他风大,最好不要在外多停留。
许林秀问:“军营可有将军回来的消息?”
士兵摇头,许林秀向对方道谢,慢步离开,没有回营帐,而是径直去了住处。
气候乍寒,冬秋在屋内点了小火炉,煨些热汤。
他见公子回来,忙迎身上前,说道:“公子,老爷从延城给公子稍了东西过来呢,前不久送到的,冬秋叫人放在隔壁屋里。”
许林秀转身去看,十几个大箱子,有四个箱子装着给他的物件,吃穿用行,还有滋补调养的珍贵药材。余下数箱,打开查看,全是白花花的糖。
许廉给他写了书信,许林秀得知白糖已在多州流通,不止如此,官朝对此也十分重视,给了许家很大的便利与商惠,从而促成白糖的流通。
许家目前除了稳固已有的市场资源,正在开辟新的商线。
除此之外,随着开春以来气候暖和,许廉带人在邑县大力着重发展荻蔗的种植,力保在制造白糖的过程,让材料产源不断供。
从年末之际至今日,许廉忙得不可开交,无法回绍城看李昭晚,因此李昭晚在时节回暖后,就跟着许家的车队去往邑县小住一段时日,陪伴许廉。
纸封内还附上一封李昭晚给许林秀写的信,跟许廉所写的杂事相比,她只对许林秀的身子和生活关怀,字里行间担心他生病,言辞温暖关切。
许林秀把长辈的两封书信仔细收好,因惦记重斐那颗不安的心在看完父母的留言后,稍微安定。
他回房,等时间晚一些去找了白宣,让他把白糖分给将士们。
许林秀单独留了几罐给重斐,不知道对方喜不喜欢吃甜的,然而该留的还是留一点,总不能别人有,他作为主帅却没有。
白宣笑道:“糖可是珍贵物,留一部分论功行赏,其余的则让大伙儿都尝点甜头,尝过滋味心里才有念想,有念想就愿意拼。”
又道:“还是公子慷慨。”
许林秀笑得风轻云淡,他忽问:“将军还是没有消息么?”
白宣神情凝重地摇头。
许林秀看着他:“还请先生若有将军消息,第一时间传给我。”
白宣犹豫,可一想军营就这么大,但凡发生点风吹草动,除非下了军令刻意隐瞒,否则也瞒不住。
他道:“好,白某答应公子。”
许林秀这才回了住处,他坐在书案静思,旋即书写信件,亲自送到军营的官驿处,把信送去邑县给父母。
*
许林秀的心神不宁延续几日,到了深夜,士兵在门外传话,声音隐隐约约的,听不太清楚。
冬秋迷迷糊糊地开门,还想问清楚,回头却见许林秀简单把衣服穿好,落发未束,拢着大裘站在门后。
他问:“将军回来了?”
士兵点头,言语模棱两可,没把话说全。
许林秀没有追问,拿起伞径直出门。
冬秋追在他身后,许林秀道:“你先回去,若要跟来先把衣裳穿好,别着凉了。”
冬秋怔在原地,甫一晃神,余光里只见公子的落发在风中迎动,人都走远了。
他呐呐:“公子对将军真关心啊。”
*
许林秀走到重斐居住的屋外,门半掩,来了几名军医,其中苏无云正在内室。
他心头一跳,没打扰军医,而是问等候在旁边的白宣。
桑北弥闻讯赶来,未等白宣说话,他收到消息后直接开口,问那几名军医;“将军情况如何?”
说罢急火攻心,骂骂咧咧几声,“忒娘的,在那么冷的地方徒手挖雪,将军、将军真是要凭借人力,将封困的雪山搬走啊……”
将军只信人定胜天,争分夺秒,从不信命更不会等死。
说完,桑北弥自个儿眼睛红了半圈。
他沉沉叹气,坐在白宣身旁的位置,掌心往大腿重重拍了几下,一并陷入沉默的等待。
许林秀坐在两人对面,他越过遮挡的山石水墨屏风,看不清内室的情形,只能等。
军医们陆续进去,有将士往屋内源源送来热水。
半时辰后,面带倦色的苏无云先行走出。
许林秀跟白宣和桑北弥三人把他围起,白宣先开口询问。
许林秀目光越过屏风后,看见重斐躺在床上沉睡。
苏无云道:“元阳乃人体阳气的根本,将军此番在严寒地区高度操累,伤到体内的元阳之气,幸好将军体魄强健,身体底子没有损害太重,先好好休养几日,多加保暖休息,滋补身子,再慢慢调理,不出数日应当能调整妥当。”
苏无云去开了两张方子,一份药物,一份食补,差将士送到营厨。
许林秀坐在床边凝望重斐被雪冻伤后泛红脱皮的面孔,嗓子紧了紧,替对方将盖好的被褥再次掖了掖。
白宣站在许林秀身侧:“公子……”
许林秀眸光不动,说道:“我在这坐会儿,不会扰他。”
白宣点头,桑北弥也看了会儿,身上还有军务要事,很快室内只剩许林秀一人坐在床边。
*
重斐醒时全身沉重,他心志坚定,纵然此刻身躯倦累,眼皮已能睁开了。
睁眼,即看见靠坐在床侧安睡的人。
重斐咧了咧嘴,艰难伸出手掌,想碰一下许林秀。
他动作忽然僵迟,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冻伤后包扎起来的“粽子”手。
……
垂下眼打量露出的强健胳膊上肌肤青紫破皮,无言一瞬,沉默地又收了回来。
这手丑得他嫌自己碰了许林秀都在玷污人家……
重斐压制内心躁动,放任眼神躁动,肆无忌惮地看着许林秀,从每根头发丝儿看到卷曲长长的眼睫毛,再看他的面容五官,看衣物,看……
反正从头看到脚,没放过一处地方。
重斐还挺高兴,高兴不久,对上许林秀掀起的眼睫。
许林秀嗓子有点哑:“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我?”
重斐想装一装正经,可眼睛和嘴角止不住。
他笑道:“就醒半刻钟。”
重斐舔了舔干涩的嘴:“林秀,你、你在守着我啊,担心我?”
许林秀轻轻点头,转身倒了杯水,喂到重斐嘴边。
重斐就着许林秀的手喝了两杯才作罢,他觉得自己此刻就算死在许林秀怀里都很值。
那什么话说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是不是他这种心态?
但又不太甘心,毕竟他跟许林秀名不正言不顺,还没对许林秀做点什么的呢。
第60章
◎重斐硬是躺到黎明将近,◎
内室的铜制炭盆里起了火,烧炭后温度暖和,重斐的身体强悍,本就像个体能怪物,他侧脸和高挺的鼻梁都渗出了汗,和许林秀简单贫嘴几句,声音低低的,望着许林秀的眉眼,道:“我没什么大碍,不必担心。”
重斐甚至觉得自己能起来了,想坐着跟许林秀继续说会儿话,向对方证明他已在恢复。
许林秀一把按住盖在重斐身上的被褥,力度极轻地把人推了推,重斐顺着那股软绵绵的力气重新躺好,眼瞳灼亮,像深渊里涌动的海潮。
重斐道:“我觉得已经好了。”
许林秀目光充满不赞许::“好了也要躺下休息,将军行兵打仗虽然厉害,却没当过大夫,怎么能给自己判断病情呢?术业有专攻,这种事交给大夫定夺比较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