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夫(21)
他朝偌大的都尉府环顾张望,又特意看了眼任青松。
许林秀回房沐浴就歇着,连任青松上来拥着他时一下都没动。
他虽然闭眼,想事情却想了一宿,思绪将至天明才失真混沌。
房内风平浪静,似乎昨日没有发生过许林秀不打招呼就离府一事。明面上没人出声,可连跟在许林秀身边的冬秋都倍感压抑。
他道:“公子,冬秋觉得怪怪的。”
许林秀兀自沏好一壶雨前茶,迎对轩窗外满池荷藕慢品。
他知道任青松私下交待打点过,也知道任明世对他压着不满,冯淑日日有洛和宁陪伴,还算惬意。
府邸忽然变得泾渭分明,谁都不招谁。
冬秋忍了又忍,愤愤道:“今儿我去后厨拿粥,听到仆人字嚼公子舌根,忍不住呵斥他们。”
许林秀问:“他们说了什么话。”
冬秋低头,许林秀手指在茶几一敲,半晌,才听冬秋道:“他们说洛和宁跟任家才像一家人和气,可话说到底,洛和宁才是外来人,纵然洛任两家有渊源,那都过去多少年了,陈年旧事还要数豆子一样说个没完没了。”
许林秀暗忖:“也算重情重义。”
冬秋:“公子——”
许林秀回忆起管家所言,得知许廉一直为任家以亲家关系索取数万两钱财,心思渐渐缥缈恍惚。
*
当日任青松陪他,许林秀递给对方一杯茶水。
叶嫩水清,入喉清冽芳香,回味浅淡苦涩。
许林秀开口:“青松,你爹一直向许家索取钱财的事情,你知是不知。”
任青松饮茶间忽的抬眼,许林秀极轻点头,自言自语:“看来是知道了,”他笑笑,“这几年过来,我竟又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回首四年来,两人恩爱如初,彼此照应。
许林秀对任青松的信赖可以说超出了任何人。此刻他用无声表露自己的情绪,是一份叹息,一份失望,一份怅然,一份连他自己如今都说不明的心思。
许林秀当日再回一趟许宅,途中碰巧遇到有马车停放在。
车前的人是洛和宁,对方与人交谈,颇为熟稔的样子。
那人背对着他看不清模样,隐约窥见宽松的墨蓝色布衫,像儒士的打扮。
许林秀还待细看,洛和宁上马车跟对方走了。
这日,洛和宁告知有事后忽然从任府离开,去哪里未言明,只说会再相见,请大家别担心。
许林秀到许宅后扑了个空,许廉带着李昭晚去了城外。
没等许林秀许理清楚任家对许家所为的这件事,在任青松忙得抽不开身时,遥在燕京,那座令所有风流名士,显赫贵族都向往的西朝繁丽的京都,如春日雷霆震动,传开一则惊天巨闻。
一道圣旨从燕京传遍西朝七州。
西帝病危,宣告传位。
第18章
◎这亲,结。◎
西朝易主的消息传得迅速突然,却在这个酷热难当的时季,如冰雪肆虐,带着突如而来的气势和寒意,以铺天盖地之势,纷纷扬扬的,从上至下席卷整个西朝。
西朝不再。
已过亥时,是百姓们多数熄灯歇下的时辰,然而自所有人在两个时辰前接到消息后都聚在城内各条露天的街道,乌泱泱的人头,一阵盖过一阵的人声。
绍城的秩序全部被打乱了,派守再多的官兵都镇压不住。
百姓们甚至推挤着官兵问:“咱大西朝为啥忽然易君?”
“新君主可是西帝的兄长,可是先太子?可是带领大军至涑州驱逐勾搭人的那位?”
人们对未知的将来总会陷入焦虑,人心惶惶,尽管他们已经事先听过这位先太子正面的事迹和宣扬,加之背景和血统正正当当。
然而短时间遭到冲击的百姓压抑不下强烈起伏的心潮,连续七日,城中此景不绝,吵得全城不可开交。
奇怪的是,身为一郡长官的太守,反常的没有任何表态,始终没有出现,似乎对此事的接受度十分良好。
又过几日,城内的百姓淡定了,安静了。
为什么呢?
因为所有人发现,西朝换个皇帝对他们没啥影响。
他们本来就都是小小的,连人物都谈不上的存在,只是换个皇帝,对他们的生活起居没有产生任何改变。
况且,不知从何处流传出来的小道消息,暗示人们新君仁厚,在不久的日子里,将会实施一系列减轻百姓们生活负担的条文律例。
百姓们互相问“真的啊?”“此事当真?”云云,问得多了,就渐渐定下心,认为都是真的。
总之一句话,但凡他们的日子不受影响,这天下改到谁手里,人家都是同脉血缘,同个宗谱,同个姓氏,和普通老百姓又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没等太守审时度势派兵重新管理城内秩序,人们自发的安定下来了。
然还有不少别有用心的人趁机作乱,挑着改朝换代之时,一大帮人聚集或分散的兴风作浪。
他们恶意加大□□的一把火,乱中偷盗□□劫,潜伏在角落里,逮着富贵人家不备拥挤而上的哄抢。
冯淑跟二位夫人就很倒霉的遇到此事。
按理来说,外头有一点乱的时候女眷们最好不要出门,且若真外出,有都尉府的官兵护送不会出差池。
正因绍城□□,任青松日日夜夜,亲自带人在城里镇压各处,不仅如此,还加派人手。
一城都尉,自是把精力全部投入在维持秩序,保护百姓安危的公务上。对燕京形势如何,稳如泰山,岿然不动,恪尽职守。
于任青松而言,护好绍城一方百姓安危即是首要的。
所以都尉府的女眷们看见城内动乱平息了,加之近期惶惶不安心神不宁,她们一合计,想着去金安寺求个符,佑家宅平安。
城内逐渐安宁后她们动身前去金安寺。
让她们意想不到的是,城外的途中竟然有人潜伏,一大帮人包围她们威胁,夺钱财。
劫匪们知道官兵很快会来支援,所以来时如潮水,出现得快,抢到钱财后消失得也迅速。
冯淑和二位夫人损失了些钱财,没受外伤。
饶是如此,回去后冯淑因受惊吓开始一病不起,请来的大夫一张张方子开着,名贵的药材陆续用下去都无济于事。
许林秀陪冯淑片刻,待她入睡,才启程回了一趟许宅。
*
李昭晚一样卧病不起,许林秀亲自接待大夫,经对方几番诊断,李昭晚心病颇重。
不知何时起,每每许林秀与她说话,李昭晚总是浑浑噩噩地看他一眼,又背过身去,或彻底坐在佛堂前不言不语。
许林秀找许廉询问,同样忧虑的许廉摇头缄默,连同神情充斥几分复杂。
每个人都似乎藏着重重心事,许林秀几次回许宅都没什么办法,这使得他萌生几分有心无力。
一时之间,许家和任家困于低迷之境。
不久,燕京放出天下公告,国号西改为祁。
前朝西帝放任满朝腐败视之不顾,致使苍生蒙受苦难。新皇决心要拔出根须撼动,来一场大换血。
八月,天长暑夏。
自燕京引发前所未闻的朝局波震,虽身置炎热时节,却使得无数前朝官员宛如置身寒潮之中,凛然刺骨。
一场新君策划的肃清行动正在展开。
与此同时,特意关注燕京动向的各地达官显贵,早有人开始携带钱财家眷逃离远走。
任府,任明世面色苍白。
他迟疑几日,再与燕京那位大人失联三日后,当机立断,决定转运金钱和家眷。
许林秀回府时发现府内上下乱糟糟的,他找到任明世:“爹,发生何事?”
任明世无暇顾他,只道:“收拾东西,我们今夜出城。”
许林秀神色一凛,心下觉得不对:“去何处?怎么忽然决定离开。”
像任明世这种虽无实权,一旦扎根就抓住时机壮大发展的人,他在绍城拥有且建立了绝大多数人一生都企及不到的东西,却在此刻忽然说走就走。
许林秀脑子几转,有了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