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那么软(50)
打发走了沐柯, 君琂道:“你随我来。”
卫长宁顿住脚步,神思清明, 眼中光芒却是十分黯淡, 她孩子气地踢了踢脚下石子,道:“沐将军唤我过去。”
君琂目光停留在她踩了数脚的石子上,道:“过去再挨几下?”
“我、我, 不会的。”卫长宁抬眸就撞进君琂带笑的眸子里, 她羞得小脸通红,便分毫不退地与太傅对视,道:“太傅此来是为了百姓, 笑话我不过给您带来一丝乐趣罢了。”
她生气了。
她对君琂是真心喜欢,这么多年来,哪怕重活一世, 也没有改变。可君琂待她,就如若一般人无二,亦或许碍着救命的情谊对她多看两眼,心中又添几分空荡荡的怅然,不顾上下官位尊卑,她转身向沐稷那里走去。
君琂不料卫长宁转身走了,性子这么反常,她不知这个小麻烦又在气恼什么,便斥了一句:“卫长庚,这是你对待上司的态度?”
卫长宁闻言顿住脚步,幽幽望着她,抬袖行了大礼,秉着礼仪道:“太傅还有何吩咐?”
君琂眸中似凝结寒冰,道:“没有。”
“那下官便告退了。”卫长宁也不多待,回身去找沐稷。免不得又是训斥几句,沐稷也就几句话的事,训完骂过,顺带丢给她一瓶药,军人有随身携带伤药的习惯。卫长宁哪儿敢拒绝,带着药就回她的药棚。
太傅来此自然做了充足准备,卫长宁前后查看一遍,根本没有需要她的地方。元安也被打发回来,道:“世子,我几日没好好睡了,能不能让我休息半日。”
卫长宁点头:“去吧,放你一日假,明日再来我这里。”
元安困得厉害,打着哈气道:“那您也去睡会,太傅来了,也用不着你主持大局,不如我们回长安。”
卫长宁想起案件背后事,兀自叹气,示意元安去休息。她自己走到药棚下看着炉火,沈从安看到卫长宁,气自心起,上前将人推开:“别碰我的药。
大夫火气大,卫长宁见到他觉得心更加定了,将这里病患的伤情都与他说清楚,又添一句:“这里大多是风寒,我将病人都隔开了,还有沈大夫要注意些,病人待在一起容易生成疫病。”
“小娃娃学医了?没有学医就一边待着去,自己一副身板都快垮了,有脸提别人。”沈从安道,他确实心情不好,本待在太傅府里享清福,莫名被拖过来,满腹火气可泄,正好卫长宁撞了过来。
卫长宁弯弯唇角,对这个话也不在意,正准备走的时候,沈从安指着她的脸,道:“你看看你的脸多难看,又青又黄,就像黄花菜一样。”
沈从安说得认真,卫长宁不自觉摸摸自己的脸颊,嬉笑道:“我年轻,不怕成为黄花菜,倒是沈大夫脸上皱纹这么多,肝火太盛,也不易养生。”
她确实年轻,十九岁可不正是风华正茂。闻言走来的君琂眸色暗沉,沈从安气得说不出话里,这么欺负老人家,枉他为了这么个兔崽子隐身十多年,他抱起药炉就砸过去。
被今日沐稷一鞭子吓到的卫长宁,见他动作,杯弓蛇影,忙向后退了几步,一下子就撞到君琂身上。她忙转身就看到君琂不悦的神色,正奇怪太傅怎地在这里,就见君琂牵住她的手,道:“现在有空随我走了?”
卫长宁怔了下,沈从安反道:“好好休息,苦着一张脸四处晃悠,平白吓着旁人。”
“我何时吓到你了。”卫长宁觉得不明白,她方想说话就被太傅拉入暂时休息的屋里。
屋里容湛方来,正与沐稷讨论难民安顿问题,陡然见到太傅而来,都停下来见礼,目光齐齐落在太傅的手中,惊得难以说出话。
容湛见卫长宁脸色通红,忙拉着沐稷道:“沐将军这里不好细说,待去外面实地看一眼再与太傅详细商量。”
沐稷被容湛直接拉出去,他糊里糊涂,道:“要去唤太傅一起。”
说完,回身就要去找太傅,容湛忙拉住他,低低笑道:“您就别给太傅添乱,回长安城后,朝上定会多件喜事。听说您是卫少卿的舅父,也要恭喜您了。”
方才容湛瞧得清楚,两人手势,定然是太傅主动握上卫少卿的,再者给卫少卿十个胆子,也不敢去触碰太傅的。
沐稷想起前些日子,父亲替卫长庚去太傅府提亲,太傅明明拒了,偏偏又与这个傻小子纠缠不清。沐家的人认死理,拒了就更应该保持距离,方才明显是在撩拨卫长庚。
他想了想,觉得不妥,转身就要回去将卫长庚带出来。容湛哪儿肯让他随意,急忙拽住他:“将军莫糊涂,太傅心意方才已然明显,你我就该顺其自然。”
沐稷不好将太傅拒绝的事说出来,被洛阳令一把抱住,他叹了口气,但愿卫长庚自己能够把持住,勿要被美色迷惑。
屋里的君琂在洛阳令与沐稷离开后,就已松手,只道:“药。”
卫长宁依旧沉浸在方才的迷惑里,方才君先生竟在大庭广众之处拉着她,且不避讳洛阳令与舅父,不需半日,旁人就会知道两人拉扯的事。
陡然被君先生提问,卫长宁怔道:“什么药?”
又恢复痴傻的模样,入大理寺后她做事比起旁人谨慎妥当,老练精明,原以为性子变得更加深沉,谁知比以前更傻了些。她无奈道:“沐稷冲动下伤了你,未曾给你伤药?”
被她提及,卫长宁伸手就在自己袖中摸了摸,里面是空的,她下意识道:“好像给、给丢了。”
君琂剜了她一眼,眼下郡县缺药,这孩子竟给弄丢了,她来得匆忙也没有带伤药,便道:“细细想丢何处。”她说完也又觉不对,眼下这种境地,就算丢了也被旁人捡去。
卫长宁心虚地将手向身后藏了藏,君先生若是冷淡些,她也可冷言。可她偏偏极是关切,自己就不好拿话激人。她捕捉到君先生眼中一丝柔和,也不知她心中如何想的。
君琂方才来过这里一次,见到桌案上摆了少许案子的文书,她便顺势道:“你将相关文书整理出来,我需看一眼。”这件案子绝不能让卫长宁站在前面,这样必然会引来旁人的怨恨。
她是太傅,吩咐的话,卫长宁哪有不听的道理。见她离开,卫长宁才去桌案上整理,动动右手方觉得一阵火辣辣的痛感,她一一整理好后就坐下来等着君先生回来。
等了一刻钟,君先生还没回来。整个人松懈下来就觉得困,想着这个地方没有人来,就撑额眯会,太傅来了必然会唤她的。
她自从发现堤坝有问题后,就没有好好睡过,眼下眼皮彻底合上后就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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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柯身上随身携带的药,被太傅搜刮了去。他本想着给小表哥留的,她肌肤那么嫩,手上的伤没有半月也消不下去。可惜,他没留得住,想着去看看她,恰好在门外遇到太傅。
他有些畏惧太傅,被她幽深的眼眸看得心头一颤,本能地后退两步,笑道:“太傅先进,下官再等等。”
君琂四下扫视一圈,奇怪道:“沐郎将似是无事?”
沐柯暗道不好,他方巡查过这里的治安,忙里偷闲来看看小表哥,哪儿想就这么快就被太傅抓到现行,他笑了笑,忙道:“下官有事去寻洛阳令,就不等了。”
话刚说完,一溜烟就跑得没影子,显然被太傅吓得不轻。
君琂微一蹙眉,进屋就看到睡着的卫长宁,她似是极困,外面沐柯震耳的声音都没有吵醒她,睡着的身影显出萧瑟的孤寂。她忽觉眼前这幕有些刺目,眼睛不由自主地微阖。
再睁眼时,与寻常无异。
卫长宁整理得很全面,想来更是来之不易。君琂本想替她上药,又恐惊醒她,只好命人寻来披风盖在她身上,以防感染风寒。君琂在一旁先将文书翻阅一遍,静候着她醒过来。
谁知,日落西山,卫长宁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君琂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去唤她:“世子、世子。”
她唤了好几声,卫长宁才徐徐睁开眼,眼中布着几根血丝,揉了揉脑袋,仰首看向君琂。外面天色黑了,君琂便点了两盏灯,灯光刺得卫长宁眼睛发涩,她脑海里一片混沌,困意依旧在困扰着她。
因着披风缘故,卫长宁纵熟睡也不觉得冷,白嫩的脸颊上微微发红,加之她迷蒙不清的眼睛,当真天真可爱。君琂凝视她就未曾移开眼,轻移半步替她挡去刺眼的光线。
卫长宁并没有起床气,熟睡中醒来顿时犹觉疲惫,她呆了呆,迎向君先生淡如水的目光,蓦地想起她吩咐自己的事,忙在案上找着文书,紧张道:“我的供词去了哪里?”
冒冒失失的样子反添几分傻气,君琂不忍她紧张,道:“在我这里。”
卫长宁紧张的手这才松下,未来得及收回就被君先生握住,她茫然地转首。
君琂将她手背上的伤又看了一眼,幸她今日未出去见旁人,平日里观她一双手就觉得极是细腻,一般女子也比她白嫩。今日挨打了,红色的肿痕更显出手背的娇嫩阴柔,半点都不像男子。
精明些的人看到后,多半会起疑。
也不知沐云如何想的,装男子也要看个人,卫长宁这样着实不像。君琂蓦地觉得沐云心中被恨意填满,半点也不顾卫长宁的安危,纵得爵位有如何,她这样敏感的身体在官场上又会撑到几时。
卫长宁见她面露关切就不好将手收回去,大方地由着她握着,反宽慰她:“无碍的,我不疼了。”
马鞭不是寻常物什,君琂在刑部掌管过刑狱,多少懂一些,马鞭粗糙,比起惩罚人的鞭子都稍显厉害。沐稷下手多少留些分寸,不然早就破皮了。
卫长宁不知君先生从何处得来的伤药,呆呆地由她上药。药带着火气,反灼得伤口发疼,她瑟缩了下,君琂顿了顿,道:“忍一忍。”
话中带着三分柔和,卫长宁眼睛亮了亮,抬首望着君先生身上不多见的柔美。烛火在君琂身侧晕开浅浅的光晕,减去几分严厉,如寻常女子那样温柔贤淑,风华万千。
她这样一反常态地关心卫长宁,卫长宁脑子就不做主了,趁着君先生回身去取东西的时候,问她:“先生为何拒绝了?”
少年面色羞红,抿紧了红唇,眼睛却是极亮,君琂本不想回答,又恐她多想,便认真答她:“你没有诚心。”
答案与预想中的不一样,卫长宁对于女人没有安全感的想法甚是不明白,她怔了怔,显出极为苦恼的神色,认真思考什么是诚心。
她呆呆地想,君琂则命人特地取了纱布将伤口裹上,这样就能很好地掩盖手上的细腻,不会被他人看出破绽。
君琂替她将药上好,犹见她不明,也懒得与她多话。想将药留给卫长宁,又担心她冒失就药再次丢了,自己便将药放入袖口,离去时一并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