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坟头草(43)
特助稍微歇息了片刻,才说出另一件事。
今晚有个男人来找楚云凡求情,在机场闹得楚云凡头疼又无可奈何,因为那人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个叫李庆的中年男人。
“恩人?”
江叙白十分困惑,楚云凡一向养尊处优,恩人?好小众的身份。
“嗯,十五年前,如果不是李庆救了他,很可能早就去世了,那人的孩子……闹出不少荒唐事儿,这次又求到他身边了。”
李庆……?很普通、很大众化的名字,但江叙白莫名觉得有些熟悉,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见过。
江叙白原先还不明白为何要把这两件事合在一起讲,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
也许楚云凡比他想象得更期待亲密关系。
“我知道了。”
特助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其实你多哄着点,他很好相处的,真话假话都不要紧,不在底线原则上撒谎就行了,平时捡好话说。”
“好,我记住了。”
江叙白几乎是逐字学习,恨不能找个本子记下来,特助见他求知若渴,不禁对房间里歇菜的人有些羡慕。
他知道楚云凡很羡慕李庆的儿子,虽然混账不顶事,但不论做了什么事情,他的父亲永远站在他身边,想尽办法给他解决麻烦,一大把年纪了,跪在楚云凡脚边苦苦哀求。
他做得不对,但楚云凡从来没有被这样无底线地包容过,没有被如此坚定地选择过,他陷在情绪里的时间久了,分明忘了江叙白也在尽全力对他好啊。
他总是抓住已经失去的东西不肯放手,攥得太紧,钻了牛角尖,反倒伤了身边人。
特助等到楚云凡情况稳定后才离开,彼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江叙白不由得感叹工作真是太难了,看起来很体面的工作也要加班到深夜。
他坐在楚云凡床边,轻轻抚摸他冰冷苍白的脸颊,本以为他不会醒,输液结束,江叙白利索地拔掉他身上的针管。
“唔……”
楚云凡皱紧眉头,撇眼看到自己的手背正在冒血,差点再次晕过去。
“别看别看,马上就好。”
江叙白拔针的角度没找好,造成轻微出血,赶紧用毛巾盖住楚云凡的眼睛,免得他又晕血。
“挤兑你几句……就想用针扎死我……”他的声音比上次住院时更虚弱,江叙白听得心软,哪里还舍得跟他顶嘴,“哪有,我、我怎么舍得。”
这话倒是新奇,以前从来没听江叙白说过,楚云凡困惑地嗯了一声,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江叙白会舍不得他……?不是找到一点机会就想跑路吗?怎么又舍不得了……?
假的,肯定是睡糊涂了。
楚云凡缓了口气,勉强抬起胳膊拿走毛巾,迷糊地看着床边的人,方才的记忆一点点回笼,将争吵的每一幕在脑子里放映一遍。
“还难受吗?”
“死不了。”他想翻身但胸口疼得要命,可恶……江叙白不会把他的肋骨按断了吧……
楚云凡看着手背上的针眼,扯了被子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微微合着的双眼,江叙白知道他这是不想理人,但若是放任楚云凡闹一晚上情绪,明天绝对会更难处理。
他并不完全相信特助说的话,楚云凡真的很在意他吗……?是alpha本能的占有欲,也可能是基因自带的霸道,他想要验证,可感情最是经不起考验。
比起思考他们的关系,把楚云凡当领导、当祖宗供着是不会错的……可是,就像上次讨要联系方式,他还敢不敢找楚云凡要一个名分呢……?要一个真切的关系,做名副其实的……情人?爱人?
屋子里沉默得可怕,屋外又开始下大雪,压得树枝吱呀响,江叙白尽量小声地收拾好仪器,所有的针头、药剂,全部像往常一样收拾好,等着明天回收。
楚云凡悄悄睁开眼,看着他忙前忙后,心里弥漫着酸疼,不是难受,也不高兴,但他很乐意看江叙白为他做事情。
他细致地将使用日期和时间都写在标签纸上,挨个贴在药剂上,最后整整齐齐地放在防尘袋里,一举一动都让人感受到安心和温暖。
但这份暖,能有百分之五十的真情实感都是烧高香了,他很明白他不是个值得付出的对象,江叙白做这些有多少是因为担心和关切呢?
楚云凡反复说服自己不要计较那么多,只要他不计较,就可以放肆地享受,等他玩腻了还能体面地分手。
这样对他们都好,江叙白也能乐呵呵地离开他这个难搞的对象。
江叙白转身时,楚云凡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连眼睛都遮起来了。
也许楚云凡真的是烦了他了,江叙白脱掉外套,悄悄从另一边爬上床,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讨好地摸摸他的肚子,“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不私下见他,别生气了好不好?”
楚云凡依旧保持沉默,江叙白贴着他的后脑勺蹭蹭,把人圈在怀里左摸右摸。
不知过了多久,楚云凡终于拉下被子,抬手啪得一下关了灯。
江叙白凑过去亲他的嘴巴,依稀嗅到轻微的苦味,像是眼泪的味道。
刚刚……是在偷偷哭吗?
江叙白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只是很自责,这样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人,竟然被他弄得这么难过。
他不明白楚云凡到底想要什么,不明白楚云凡为何不信任他,但他接受了楚云凡的恩惠,理应给他提供情绪价值,但最近……他总是惹人伤心。
江叙白抱着他,手掌顺着他的脊背抚摸。
他真的感到很抱歉,他希望楚云凡能高兴,却总是不得其法。
江叙白捧着他的脸,吻去他脸上的泪痕,楚云凡不希望被发现,江叙白装作看不见。
他们自欺欺人,执拗前行。
江叙白低声问道:“你问我把你当什么……可我也想问,你又把我当什么呢?为什么不告诉我?也许你说了,我能明白该给你什么。”
楚云凡听着,抿紧了嘴唇,有一瞬间他真的很想告诉江叙白,他是想要江叙白只想着他,只对他好,不要看其他人,不要和别人一样,不要是能被替代的,必须是最好的……
这样苛刻的要求,换作其他人应该也很难接受吧,何况江叙白只是把他当做东家而已。
楚云凡自嘲一笑,其实……他更害怕的不是江叙白做不到……他更害怕江叙白做得太好……
他会分不清是真是假,分不清江叙白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演技高超。
他一边渴望江叙白提供的温情和爱怜,一边惧怕所有的情绪都是演员的自我修养。
他害怕那列脱轨的列车上从始至终坐着他一人,他害怕沉醉其中之后那个人就会抽身离开。
为什么要要求那么多?如果没有要求,就不会期待,没有期待就能接受任何结果,不要再想了,不要听他的,不要说出来。
走在前面的人,一旦回头就输了,别想了,何必这样在乎一个alpha的去留呢?他想要多少找不到?非得江叙白不可吗?
楚云凡不自觉地给对方降低要求,他再次缩进被子里,把江叙白隔绝在外,“想你对我更好一些。”
再好又能怎样?等到所有的不舍都被时间磨平,等到矛盾激化到无可挽回,他一定会跟江叙白分开。
江叙白听着他沙哑的声音,直觉告诉他这是真话,却不是楚云凡最想说的那句话……
但他没有质疑的资格,楚云凡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楚云凡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就是这么简单。
“我会加油的。”
只需要持续优化向上管理,总有一天会让楚云凡满意的。
两人靠在一起,分别这么长时间,好容易重新在一起,第一夜竟然闹得如此僵硬,楚云凡还险些出事,江叙白以后必须更加小心,不能惹人生气。
作者有话说:
咪越想白爱他,就越想跟他分手,回避值拉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