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危险性竹马(6)
安问转过脸,打手语:“以前?”
卓望道紧急改口:“你以前是生过什么病吗?还是天生就哑的?”
安问心里一沉,装作没听到,两手搭在膝盖上,垂眸看着鞋尖。从卓望道的角度看,他的嘴唇抿成薄薄的一条警戒线,垂敛的睫毛纤长浓密,掩盖住了眼里所有的情绪。
医生看了报告开了药,任延便去排队把药给取了。缜密的心思不用在试卷上,全用这儿了,他把药盒上写有姓名的便签撕了个干净,才提着兜回到两人身边。
卓一个同志很有眼力见儿,知道人俩是真竹马重逢,有一肚子衷肠要诉,自己充其量也就是一破坏气氛的妖怪,因而刚出医院门就迅速告辞拜拜,临走前还给任延助攻,拍着他肩膀跟安问打包票:“你放心,他一直是个好人!”
任延:“……”
妈的,更奇怪了。
他打了辆网约车,路上拥堵,两人在医院长椅上坐下等。
各自无话。
安问心思不在这儿,只想跟任延报备行程。
就跟小时候小手掩着任延耳边,偷偷告诉他自己待会儿会藏哪里一样。
小问号:「那个人说药在家里,让我跟他去拿,我要去吗?」
微信发出,旁边这个“卓逸群”忽然站起了身。安问仰头看他,听到他不自然地说:“坐累了,站会儿。”
这才刚坐下不是吗?
小问号紧急打字加上一条,以感叹号表示强调:「他言行举止真的很奇怪!」
任延心情复杂但循循善诱:「他长得像坏人吗?」
安问纠结半晌,趁他不注意,举起相机偷偷拍了张照片。
冷不丁在微信里看到了自己的侧脸,任延:“……”
咳嗽两声,他冷着脸回:「挺帅的,不像坏人吧。」
噢。安问晓得了。
抿着上翘的唇角,他心跳莫名快起来,「那你呢?我觉得他长得有点像你。」
这问题任延没法儿回答!幸而网约车终于到了,他大步向前拉开车门,十分自然地命令安问上车。
过了会儿,收到安问发过来的车牌号,说:「任延哥哥,要是我出事了你就找这个车,还有那个人叫卓逸群。」
任延想骂人了。
但任延(哥哥)很温柔:「好的。」
安问往车窗边蹭了一点。
总觉得旁边这个人的气息越来越冰冷不爽了…还透着一丝对他的无可奈何。
任家的保姆阿姨是不住家的,只在准备三餐时过来,任五桥还在办公室焦头烂额,偌大的三层空中别墅空荡寂静。任延给安问取了双厚实的一次性拖鞋,“先进来等一会儿。”
既然是上门来取药,万万没有过家门而不入的道理,何况刚才一路观察,知道这是个高档小区,不是那种鱼龙混杂的城中村。
安问放下心,懂事礼貌地点点头,换好鞋子。福利院的良好教养陪伴他长大,他蹲下身,把鞋子并拢放好在玄关垫上。
客厅端景柜前的墙上,夏令营优秀学员奖状还挂着,任延一个激灵,手忙脚乱把玻璃相框摘下。
安问无声打字:“裸.照?”
任延想撬开他脑壳看看他脑回路了。
安问善解人意:“没关系,这是你的自由,我什么都没看到。”
任延把相框收进抽屉里,在偏厅的药箱里翻找一阵。安眠药是大可不必的,失眠的话,吃褪黑素就可以了。他没给多,半瓶里大约是三天的量。
安问看着小药瓶上的“非处方药物”四个字,心情复杂。
这他妈的明明在药店就可以直接买到。
任延看穿了他的不爽,失声笑了一下,“我没说药店不可以买,反正你只是失眠,这个就够了,我每次倒时差都是吃这个。”
安问:“可不可以多给一点?”
任延:“不行,怕你乱吃有危险。”语气温和地补充:“吃完了可以拿着瓶子去药店找。”
白折腾一趟,还倒欠人情,安问气鼓鼓地从沙发上起身,攥着小药瓶走到玄关。
“喂,不说谢谢吗?”任延散漫地叫住他。
安问脚步顿住,转过身打手语,就是看着不太情愿,唇倔强抿着。
“不用谢怎么说?”任延揣着兜,似笑非笑的,隔着玄关走廊与他对望。
安问微怔,神情不自然,但仍乖乖地打了。这一次,他的手语语速显然慢了一些。
任延看一遍就记住了,两手伸了出来,不太熟练地复制了遍他的动作。平常挺盛气凌人的,这会儿透着满满的不确定性:“这样?”
安问忍不住笑了一下,唇角向上抿起,点点头。
他笑起来跟小时候一样,如同DNA,刻在了任延业已淡漠的记忆中。
关门声轻叩,但锁未扣上,任延说了句“没关系”,安问便走向电梯间。
任延肩膀上的痛已经火烧火燎了,刚才着急出来见人,主任医师说要给他推药他都给拒绝了,现在自食其果,他兜头脱下T恤,把刺鼻的药油倒在掌心。
“操——”他紧抿着唇,疼得倒抽了一口气。
漂亮的背部肌群上,受了伤的部位已经肿起,一片红肿中,青紫淤血瞩目。
安问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该进该退。
对流风吹起了任延的额发,察觉到门开了,他回过头,看到去而复返的安问:“怎么回来了?”
安问指了指伞。他忘记拿伞了,黑色的遮阳伞,就靠在玄关里侧。
任延站起身,挂在沙发上的T恤被他的动作滑落地上,随着走动,他上半身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人鱼线延进灰色运动裤的抽绳束腰中。安问目光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低着头,等任延把伞交到他手中。
结果掌心里被塞进一瓶药油。
安问:“?”
任延轻轻一撇下巴:“来得正好,帮我上药。”
不是,你怎么这么坦然啊?!安问攥着玻璃瓶,冷冷地瞪着任延,听到任延笑了一声:“干嘛?就当谢谢我,行么?”
确实唐突了些,但伤在肩膀靠里侧,他自己上药确实有点难度,要磨蹭到任五桥回来,他能被打成二级残废。
这个“卓逸群”,果然是个得寸进尺的垃圾。
安问心里吐槽,但他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只能再次脱了鞋,不情不愿地拉开椅子,用眼神命令任延坐好。
在手心倒上药油,搓热了以后,安问把掌心推到任延的背上,力度刚好,动作娴熟。他在福利院生活了十一年,没有人领养他,他成了院里最大的孩子,小朋友有什么跌打碰撞的,都是他帮院长奶奶处理。
午后静谧,只有遥远的蝉声。
任延不自在,手抵着唇低声咳嗽了一下,没话找话:“你……觉得我怎么样?”
安问哆嗦了一下,药油都洒了。
他是不是有毛病?!
“我的意思是,”任延无语,“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是个奇怪的人?”
安问又出不了声,默了半晌,指腹在他伤处轻轻游走。任延肌肉紧绷,注意力全绷上面了,最后反应过来——安问是在他背上小小地写了个“是”字,
任延蹭地一下站起身,眉都拧起了:“谁教你的?”
什么谁教你的?
在背上写字这种游戏,还用教吗?福利院的小朋友每天都玩啊。
安问满心满脸全是问号,觉得这个“卓逸群”真是阴晴不定。
任延劈手夺过药油,莫名冷脸:“算了,不用你了。”
真变脸比翻书还快。安问巴不得快点走呢,点点头拿起伞,快走到门口时又被任延扣住了,对方一字一句:“你懂不懂得保持安全距离?不仅是这样,你又不认识我,如果我今天是把你骗到什么小巷子小黑屋里,你连叫人都叫不了,怎么求救?”
安问服了,手机屏幕一字一句:“关你屁事?”
“我——”
“不想给药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