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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危险性竹马(222)

作者:三三娘 时间:2023-06-19 10:22 标签:甜文 校园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任延却不怕她。他第三周带了一盒硕大无比的乐高来,拼到了天黑,安问央求她留任延过夜,她竟也答应了,亲力亲为地为两人换了床单,给任延拿出一套新睡衣,完全没觉得羞愧地说:“上次给给问问买新衣服,一下子忘记他的身高体重,买大了好多呢。”
  安问坐在床边整理玩偶,嘟囔着说:“妈妈只会记得打麻将。”
  九点多,洗完澡,琚琴又准备了三碗消暑的龙眼冰,放在黑胡桃木的小茶几上。小茶几立在阳台,底下是绿色菱格小花砖,老钢窗开了一扇,夜晚的凉风吹进来,低低垂下的小盏水晶灯下,三碗龙眼冰晶莹剔透,一个大人两个小孩安安静静地吃着,嘴里冰块咯吱作响。
  解了暑热,琚琴安排两人去睡,四周麻织蚊帐垂下时,飘下奇特而好闻的香气。安问还小,要抱着妈妈才好入睡。琚琴让他躺进怀里,柔白的胳膊搂着他,嘴里低低地讲着童话故事。
  任延从没听过童话故事,崔榕只会跟他说在非洲大草原上Safari时,看到一头狮子是怎么吃掉角马的……
  安问睡着时,琚琴将胳膊轻轻地抽走,又在他软软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她走后,安问梦呓了几句,磨着细小的牙,滚到了任延身边。任延学着琚琴的方式抱他,第二天手臂酸疼。
  乐高拼好后不久,崔榕工作调动的正式公文也下来了,她要去美国,也许十数年。
  那段时间,任延记得很清楚,家里总笼罩着阴霾,外公外婆来得勤快了许多,就连远在北方的爷爷奶奶,也想过来。任五桥的书房里总是弥漫着烟味,但任延从未听过两人吵架。他父母与安问父母不同,后者动辄天崩地裂,他父母却比较擅长摆事实讲道理,做SWOT分析,开家庭会议时,各自演说五分钟ppt,把老人小孩都听愣。
  家人一致同意任延跟崔榕一起去美国,接下来的半年,他们就要为去美国久居而着手准备。
  “去美国呀……”琚琴抱着安问坐在膝头:“这个不行哦,阿姨不喜欢那里。你知道中央公园一到晚上就总有杀人案,有一次,斜对面的七十二街,光天化日持刀抢劫,把我吓也吓死了。我记得那一年的圣诞,雪下得很厚,看到安远成搂着他的秘书从梵克雅宝店里出来,说是做市调……”她低下头抿嘴笑了一笑:“曼哈顿是我的伤心地。”
  到了美国,友情一下子跨了大洲跨了大洋还跨了时差,像蜘蛛网一样摇摇欲坠了。
  最初的时候,在两家大人的帮助下,他们还经常掐着时间通电话,在MSN上留“ssage”,但随着相继入学,作息不再随心所欲,联络不可避免地单薄了下来。可以分享的东西照样还很多,但往往鸡同鸭讲,安问说他学拼音多辛苦,任延说他学音节有多难熬,国内的周末打羽毛球乒乓球上特长班,任延上橄榄球场,被撞了个眼冒金星。
  “啊。”安问半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任延不服气:“这里的人体格都很高大,我太轻了。”
  崔榕是去美国开疆拓土的,头几年忙得焦头烂额,暑假也没空陪任延回国,家里老人也心疼他小小年纪就动辄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便飞到美国去陪他。
  那五年,任延没有回国。
  初一时,卓望道吵着要去美国找他玩,把安问一起叫上。三人在企鹅群里开越洋会议,数卓望道最兴奋,问这问那,做足了功课,说要将美西好好游历一圈。直到口都说干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另外两人话少得异乎寻常。
  “人呢?怎么都不说话?延儿?”
  那段麦克风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任延清了清嗓子,似乎是手抵住了唇,漫不经心地说:“我没什么好说的,想玩什么吃什么都安排好就是了。”
  “问问?”卓望道又点名。
  任延跟他一起等着安问的声音。安问随口应了两句,卓望道逮他个正形状:“你干吗呢?是不是又在写竞赛?”
  五花八门的竞赛,省级的国家级的权威的新创的,一只手都数不出来,教师领了kpi,最后都来薅安问羊毛,因为知道他一定能拿奖,连个征文比赛还能拿个全国二等奖呢。
  “你不行,你这没有参与感。”卓望道下命令:“开视频,谁干别的事谁是小狗。”
  语音会议成了视频会,三人实况动态成“品”字形,占据了电脑屏幕。卓望道没什么好看的,但任延的目光还是先若无其事地在他脸上停留了会儿,听他说了两句废话,才转向安问的那一屏。
  安问穿着翻领的睡衣,奶白色,上面有一只只泰迪熊规则分布,头发也许是洗过了刚吹干,柔顺地垂着。他两手托在腮边,食指和中指分开形成一个“v”字,两根食指抵着颊骨,中间的手指则收拢在鼻子两侧。
  这样的姿势将他的脸遮去大半,只露出一双跟小时候一样黑一样大的眼睛。
  任延第一感觉便是,他是从小时候等比放大了吧?
  这五年里联系得少了许多,他一直没回国,跟安问就此断了见面的机会,只从sn聊到了企鹅,又加了微信,但生活环境的迥异,注定了双方能聊的话题越来越少。任延在美国独来独往惯了,一想到安问在国内认识了新同学交了新朋友,更不爱往上凑。
  他有时候想过,以安问人见人爱的性格,除非长残成了个丑八怪,否则很难形单影只。他估计每天光应付朋友就该累死了。
  任延不知道,安问有时候吃着龙眼冰时会想起他,然后跟琚琴说一句:“任延越来越酷。”
  “啊?”
  安问捏着银匙抬起脸:“他都不理人。”
  “你理他呗。”琚琴最近迷上了做衣服,正拿了匹新纹样的绿色锦缎在阳光下比来比去地看。
  “不知道说什么,他又不理我。”安问把匙子一扔,冰也不吃了,“显得我像傻子。”
  琚琴扑哧一声笑出来。
  从视频里确定了安问并没有长残,任延更确认了安问不缺朋友这一事实。再想起以前转两班公交去找他拼积木,恍如隔世。
  青春期的人擅长否定童年,因为童年总透着无忧的傻气和幼稚,这在青春期眼里是大罪。任延挂了视频,因为否定了童年而不悦。
  崔榕捧着笔记本电脑进来,挨着他在床上坐下:“干吗呢挂着个脸,都老成二十的了。”
  “没什么,想起以前去找安问,路上够费劲的。”
  “然后呢?”
  “没然后。”
  崔榕明白过来。想起前些年她回父母住的老房子里,听他们说隔壁珍珍嫁了个香港富商,不承想却是个二房,她应了一句:“我还记得小时候她给我扎过头发呢。”
  “你才几岁。”她敲了一下任延的头,“见了面玩一玩就又熟回去了。”
  都没料到安问最后没来美国,因为被竞赛老师抓去补习了。卓望道落地时高兴得像个二傻子,任延却面沉如水,因为他怀抱的侥幸并没有实现,安问果然是没来。
  再见面时,是初三夏天了,确切地说,安问准备升初三,而任延已中学毕业。
  任延落地时就被宁市独有的湿热空气给弄得一身烦躁,回家躺了好几天才倒回了时差睡走了坏脾气。国内没什么朋友,卓望道在北方老家消暑,他日日去体育公园打球。
  离家近,骑车去的,车把上挂着白色网兜,篮球在网兜里晃晃悠悠,到了地方,随便找一个缺人的场子加入进去。没打几天就出名了,都知道有个美国念书回来的准高中生,对抗又强侵入又狠,强得不像街球水准。
  直到那天,三分线起跳时,在对面篮球架下,一眼瞥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很短暂的一眼,人头攒动中,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惊喜、惊诧与兴奋,浸着汗,中年人的疲惫。唯有他相中的那张脸白皙沉静,带一点疑问的探究,仿佛是误入。
  球想当然地投歪了,现场立刻齐声一阵喝倒采的糗声。队友抢了篮板,把球传回了外线,任延回敬了一记,这次是空心入网,姿势漂亮得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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