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危险性竹马(59)
安问:“……”
他动作很轻的。
“他们都这么营养不良了,你还是让他们睡个整觉吧。”卓望道又说,看样子是真心实意。
安问没想到他其实这么心细,有观察到他们的晚餐其实并不丰盛。他说得有道理,床是大通铺,他睡中间,再怎么轻手轻脚,也会影响到旁边两个最小的五岁男孩。
安问转向任延,征询他的意见:“你觉得呢?”
卓望道以为他在问怎么睡,安排:“你睡我这张床,我跟延哥睡。”
任延:“滚蛋。”
“怎么了吗,”卓望道开始撒泼,“我睡相不好?”
“好,太好了,”任延冷笑,“好到差点把我勒死。”
卓望道:“……”
确实,有这前科……
安问抹了把脸,很自觉地走向任延的床,但却不敢看任延。
“……打扰了。”他比着手势。
“我把东西收一下。”任延不自在地咳嗽了一下,一个箭步过去,将床上七七八八的换洗衣物、洗护用品和作业本一股脑收到背包里。
动作失去慢条斯理,显出微妙的紧张。
卓望道还在往里添柴:“也对,反正你俩上次都抱一起睡过了,不差这一次。”
啪,任延硬生生把铅笔按断了。
卓望道打了个哈欠,开关在他那边,他掀开被子上床:“那我关灯了啊,晚安。”
没人应他。开关按下,白炽灯开了一晚上,乍一关掉,嗡嗡地响了一下,灯管上晕出迟滞的柔色余光,缓了一缓,屋子里才最终真正落入黑暗。
任延把包扔到桌子上,走到床边坐下时,被安问在腰上打了一下。
白痴。坐到安问睡的那边了。
“对不起。”任延说,下意识起身要走,却又被安问拽住手腕。
隐约的月色下,他探出被子的那截手腕白如皓月细如嫩竹,在窗棂上描摹出纤细的倒影。
任延被他攥住,继而察觉到安问往另一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
他睡过的地方温温热着,有沐浴露和身体的香味。
任延的语文成绩比一些正儿八经的ABC还不如呢,此刻睁着眼,脑子里激烈转着的都是不合时宜的一个词:温香软玉。
草,古人怎么这么黄啊!
床窄,不过一米二,怎么容得下两个成年男性并排平躺?都快肩膀叠着肩膀了。
任延僵了会儿,安问比他更僵,终于受不了地翻身。
他翻身,安问也翻身,两人同时向右侧侧躺。
只是这床架子太过纤细,而所承又太过沉重,稍一翻身,便摇晃着发出铁艺床独有的咯吱声。
任延静了会儿,不敢轻举妄动,等这阵恼人的声响过去后,他的手从安问的腰上横着搭过。不敢用力,怕唐突冒犯了这位温香软玉。
草,古人真是太黄了。
“可以吗?”他如此问,嗓音压得极低,又艰涩。讲话的热气呵在安问耳边,令他的耳廓变得潮而热。
安问每根神经都紧绷到要崩坏的地步,大大地睁着眼睛。可以什么可以?只是借他搭个手而已,应该没关系吧?又不是抱,只是因为床太窄,无法睡下两个平均身高一米八二的男性……的权宜之举。
安问点点头,紧闭上眼,在枕头上蹭出动静。
……只有一个枕头呢。
他一蹭,便好像是蹭着任延的脸。任延被他发梢弄得痒,忍不住屏住呼吸:“别蹭了,痒。”
卓望道忍无可忍:“我说,我他妈还没睡着呢!”
什么蹭什么痒啊?让你们睡觉你们干啥了?!
任延忍着没打喷嚏,静谧中响起他克制绵长灼热的深呼吸,“我去打地铺?”他彬彬有礼地询问,像是认真地征求意见。
可是声音就在枕着同一枕头的安问的耳边,那么低沉沙哑,带着不可捉摸气声。安问的耳朵滚烫起来,按住他搭在腰间的手,在心底求他别再说话。
任延知道他不让自己走,果然便不再说话,手臂微沉,揽住了安问的腰。“晚安。”
他的腰好细。
因为姿势不得已的缘故,那什么……屁股也翘。
任延快崩溃,十九年的热水难凉,拼命在脑子里想代数想BBC想经济学人想衬衫是九磅十五便士第一道选择题多半选C。
突起的青色血管上,反复被指腹触碰划过,麻麻痒痒的,任延清醒过来,意识到安问是在他手臂上写字。
他凝神感受着他手指的走势,原来写的是「晚安」。
任延哑口无言。
要命,不仅身材好,还可爱。可爱也就算了,还单纯。单纯也就算了,偏偏不设防。不设防也就算了,偏偏真到了他床上,到了他怀里。
任延硬生生把火哑在心口,闭上眼,眉拧着,想到柳下惠。什么坐怀不乱,他心里乱得要命,再乱会儿,不该乱的地方也该乱支起来了。
他静了静,让自己恢复到跟安问同一水准线的纯情上来,嘴唇贴安问耳边,“还有两个字。”
冷静禁欲的语气,却又不说了。
果然是纯情把戏。
这两个字彼此心照不宣,他不说,安问也知道,连带着身体都僵了一下。
是“宝贝”。
他怎么能知道,任延嘴里说着两个字,心里却有四个字,嘴里说的是宝贝,心里想的却是想干宝贝。
他比古人黄多了!
第33章
任延不知道自己睡了一半时, 又会再次被那个噩梦拖入深渊。
从八岁到十八岁,这个梦境降临他的睡眠,像一个怪异的平行世界的入侵, 神出鬼没, 没有规律可循,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梦到,也不知道梦里的自己反复说着“问问, 别跟他走”时,那道声音会渗透出梦境,出现在现实的夜里。
十年前, 环卫站的那个中年男人面方口阔,两道眼尾被皱纹带着下垂,像两撇温和的笑,车位紧张时,他会给业主指挥倒车, 很受业主的信任。
有钱人都有被害妄想症, 但对于圈进自己领地里的所谓“普通百姓”, 却渐渐养成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和信任,像信任家里的一些家禽, 一些宠物puppy。他们信任他,说他把环卫站打扫得干净,人也体面, 穿着闷热的淡绿色制服时, 再热的天也不允许自己裤腿被挽成高一截低一截, “从这个角度讲就是个清爽的好人。”
所以当这个“清爽的好人”被警察带走, 并被确认是某桩拐卖案的主犯之一时, 整个宁市的高档小区都同时被震动, 作为震中心的体育公园片区,每位有钱太太的心都被震碎了,一时间掀开自查自纠,流言蜚语和更多的案件细节充斥在每一次散步的闲谈中。
在补习班上下课的清晨黄昏,任延听见一次又一次,逐渐从这些破碎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小孩所能理解的真相。
他不太熟悉那个被拐卖的小孩儿,只知道安问经常在捉迷藏时躲到环卫工人的油布底下,有时候甚至去他的小屋里玩。那个人还给他们递过糖果。
廉价的水果硬糖放进嘴里时,吃起来咯咯响,像含着透明弹珠。那个时候安问明明不敢接的,是先看了他一眼,看到任延哥哥接了,他才接过来,撕开糖纸。
·
怀抱又紧又热,安问觉得像被一场闷热的大雨拥抱住,他猛地转醒,耳边再度听到任延语无伦次痛苦又焦灼的梦呓。
卓望道睡死了像猪,鼾声比任延的梦话还响。
“别跟他走……他是坏人……问问,问问,问问……”反复喊安问的小名。
安问出不了声,被任延抵死拥抱像被蟒缠住,他用力掰松任延的手臂,艰难地侧翻过身,只是刚一动作,便又被任延死死搂进怀里。
这一次是面对面拥抱了。
月亮东落,或许已经有四点钟,天空变成一种梦幻般如雾般的淡蓝,在这样的光线中,安问睁开眼,眼前只有任延紧绷的下颌,上面有任延十八岁汹涌荷尔蒙催生下的青色胡茬。他抬起一只手,轻轻触摸着任延的五官,从触觉至想象的连接中,朦胧地辨认着任延紧蹙的眉、紧闭的眼——辨认出他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