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路(40)
但还是不能沾水。
白韶用干净的纱布随便缠几下手掌,站在八个花洒仿若变形金刚的豪华淋浴间前面露茫然。他随便按下一个按钮,脚下的水浴喷头溢出柔和的水,他又摁下一个,头顶倾泻的瀑布将他浇得湿透。
“好吧。”白韶自言自语,“起码我知道这两个按钮的意思了。”
【亲爱的主人,早上好。】
突然响起的机械电子音吓白韶一激灵,他说:“额,早上好。”
【您可以告诉我您的偏好,我会帮助您设置水温、水压、洗浴顺序,以及浴霸温度。如您要设置语言,请说“设置语言”。】
“嗯……”白韶思考片刻,说,“不用了,谢谢。”他打开头顶的花洒,仅用一个喷头完成洗澡。
路初阳醒来时,发觉白韶不在身边,他匆忙穿上拖鞋在房子里溜达一圈,寻找医生的身影。厨房里“呼啦”一声,路初阳扒开推拉门,白韶在里面做早餐。
“你洗过澡了?”路初阳看着白韶略带潮意的头发,“怎么样?”
“很高级,不会用。”白韶坦诚地说。
“我装了个电子管家。”路初阳说,“挺好用的。”
“我知道。”白韶将平底锅里的煎蛋翻面,“吓我一跳。”
路初阳忍俊不禁:“我觉得还好啊。”
“大概是我不习惯洗澡的时候有人说话。”白韶说,“你设置的还是女声。”
“男声更奇怪吧。”路初阳粗着嗓子搞怪,“你好啊,主人。”
白韶绷不住笑,他将两个煎蛋铲进盘子里,递给路初阳,问:“你一般早饭吃什么?”
“我一般不吃早饭。”路初阳说,“我四点睡十二点醒。”
“哎。”白韶叹气,“作息不健康。”
“你搬到我家,我天天健康作息。”路初阳露出狐狸尾巴。
白韶问:“为什么不是你搬到我家?”
“那也行。”路初阳打蛇棍上、从善如流,“我都可以。”
白韶被他噎得无话可说,坐在椅子上挖糖拌西红柿吃。
“的的大夫,我去你家住啊。”路初阳笑嘻嘻地说,“我给你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遛狗,喂鸟,弹吉他。”
白韶不搭理他。
“我就是现实版的田螺汉子。”路初阳说,“咱们可以一起挤地铁上班,一起下班买菜做饭。”
“不要。”白韶挤出两个字,“你为什么不住你自己家,有阿姨,还有影院露台,和洗澡管家。”
“你看,你的手受伤了不方便干活,我作息不健康容易猝死,咱俩正好互补。”路初阳苦口婆心,一切为白韶考虑的模样,“好朋友难道不应该互帮互助吗?”
白韶看着路初阳,若不是碍于礼貌,他真的很想问问路初阳是不是把他当小孩子哄。
“不要。”白韶说,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回答也很孩子气。
第40章 好哥哥
“还是你跟着我舒服。”结束一场四十分钟的眼球摘除手术,公孙旌离开手术台,跺了跺脚,缓解酸痛的腿部肌肉。
白韶拿起毛巾擦去公孙旌额头的汗水,说:“学妹们不熟悉操作,磨合一阵子就好了。”
“哪儿有那么简单。”公孙旌说,“你跟我六七年,少说也做了千把台手术。”说到这里,他又开始为白韶的左手惋惜,愤愤不平地说,“要是让我知道谁干的,我非要把他修理一顿。”
“可不能让管院长听到您这句话。”白韶说。
“他听到就听到,有本事开了我。”公孙旌说。
白韶弯腰洗手,仔仔细细将手指的缝隙搓洗干净,他说:“老师对我这么好,我已经十分感激,万不可因为我的事情,耽误老师的事业。”
“你这孩子嘴太紧,要搁别人,早就搬救兵了。”公孙旌拿他没法,只能叹气,“真是气死我。”
走出手术室,公孙旌向焦急等待的家属讲述手术结果和后续疗愈方式,白韶则叫住两位规培生:“汪娜娜和孟粒,刚刚那台手术,你们有想要问的吗?”
“有。”汪娜娜站在白韶面前,双手背后,神态拘谨,“可以问您吗?”
“我也有。”孟粒说。
“问吧。”白韶谦虚地说,“我挑一些懂的回答,不清楚的你们再问老师。”他走向问诊台,从上衣口袋抽出一根笔,随手拿起一张白纸边讲边画,口齿清晰,逻辑通顺,表达流畅,按顺序解答两人的疑惑,并着重标注出注意事项。
“谢谢您。”孟粒说,“平时老师比较忙,我们也不太敢问。”
“老师是全国知名的眼科专家,病人太多,他有时候来不及给你们掰开了讲。”白韶说,“有什么问题可以先来问我,我解答不了再找老师,互相节省时间。”
“好的。”汪娜娜说,“太谢谢您了。”
“可以叫我师兄。”白韶说,“老师好久没有带学生了,你们算是我第一届师妹。”准确的说,自白韶左手出事后,公孙旌结束了博士生导师的兼职,专心上班,并拒绝接收规培生。经过两年的恢复,白韶渐渐走出阴影,公孙旌才松口收下两名优秀的规培生。
“师兄。”汪娜娜和孟粒异口同声地说。
白韶弯弯眼睛,作为公孙旌最后的亲传弟子,他也想拥有师弟师妹,传授知识,再享受一下被人崇拜的感觉。
路初阳抱臂靠在墙角,远远看着被女生簇拥的白韶,磨了磨后槽牙,不就是师兄师妹嘛,他也是白韶的弟弟。
“白韶哥!”路初阳抬高嗓门。
白韶正将中性笔插进胸前的口袋,听到这动静手一抖,笔帽狠狠戳在胸口,他看向间歇性发癫的路初阳,迷惑地皱起眉毛:“你怎么了?”
“等你吃饭啊。”路初阳走到白韶身边,右手抬起搭在白韶的肩膀上,笑容灿烂,“白韶哥哥,到饭点了。”
一声哥哥喊得白韶疑虑丛生,他朝学妹们挥挥手,推着路初阳到僻静的角落,问:“你哪根筋搭错了?”
“怎么,学妹喊得,我喊不得?”路初阳问。
“你也知道她们是学妹。”白韶说,“你喊就很阴阳怪气。”
“哼。”路初阳不服气地说,“双标。”
白韶问:“要不要去吃饭?”
“要。”路初阳说,虽然很生气,吃饭要紧,他别扭地落后白韶半步,低头走在医生身后。
白韶说:“你吃什么,米饭还是面条?”
“随便。”路初阳说。
“吃面条吧,改改口味。”白韶说,“我也想吃面条了。”他站定在牛肉面的窗口前,对打饭的师傅说,“两碗牛肉面,都要辣椒。”
“好嘞。”师傅说。
“你怎么不问我吃不吃辣。”路初阳不满地说,“我万一不吃辣呢。”
“我弟喜欢吃辣。”白韶说,“你不吃辣吗?”
“吃。”路初阳气恼地看向白韶,“不带你这样的。”
白韶笑着看向他:“我怎么了?”
路初阳词穷地闭上嘴巴,找个空位坐下,双手叠放在桌面上,独自生闷气。
“我在抽屉里找到了个东西。”白韶坐在路初阳对面,“过年那几天买的,想着送给你。快递送到办公室,我忙起来就忘了。”他伸出右手,握紧拳头,“给。”
“什么?”路初阳故作矜持,“别是你那些妹妹们的手机号吧。”
白韶无奈地看向路初阳:“不是。”他摊开手,一只漂亮的蓝色萤火虫胸针躺在手心,“要么?”
路初阳二话不说拿起胸针,左看看右看看,爱不释手的模样,他问:“为什么是萤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