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路(20)
“这么快出新闻了?”白韶诧异。
“是的,您看。”武釉华掏出手机,点开微博同城热榜,往下滑到底部,#北京朝阳同心医院医闹伤人#词条热度正缓慢地增长。
“你应该先找院长。”白韶说。
“我已经联系了管院长,他在外地,不方便回来,他让我找您。”武釉华说。
“这样啊。”听到管院长知道这件事,白韶打消疑虑,他说,“背景故事你可以问问黄主任,再找保安调取监控,我只是路过,具体情况不太清楚。”
武釉华扫了一眼白韶的伤,神情整肃,她说:“伤医事件屡屡发生,严重影响社会秩序和公信度。我将评估各方信息,让伤医者付出应有的代价。”
白韶抿唇,黄主任说:“谢谢你,我们太需要你这样的律师了。”
“是的。”白韶说,“谢谢你。”
第20章 世事弄人
律师女士并没有过多打扰白韶的工作,她与白韶谈了二十分钟便去找保安调取监控画面。白韶看着她离开的身影,转头问公孙旌:“老师,咱们医院以前发生医闹,怎么处理的?”
“大多是医院找律师帮忙。”公孙旌说,“这样不请自来的律师极少,但也不是没有。”
“我记得协和有个医生差点被砍死,事情闹得太大,几个闻名的大律师毛遂自荐。”黄主任说,他拍拍白韶的肩膀,“小白不必有心理负担,说不定是社会越来越重视医闹事件了。”
“好吧。”白韶将疑虑压在心底,就算他足够幸运,这律师来得也太快了些,从出事到出现不过半小时的间隔,他看向扛着摄像机默默无闻跟在他们身后的小李,小李心虚地缩缩脖子。
路初阳盘腿坐在沙发角落,愁眉苦脸地盯着手机屏幕分秒流逝的时间,想要找个合适的时机给医生打去电话问问情况,谁知手机突然嗡嗡作响,屏幕显示正是白韶的微信名。
“哎。”路初阳摁下接听,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怎么啦?”
俊秀医生一脸严肃地问:“是不是你叫的律师?”
“啊?什么律师?”路初阳装傻,“发生什么事了?”
白韶皱眉,试探地问:“真不是你?”
“我怎么啦?”路初阳顾左右而言他,“我刚带着侄子侄女出去玩回来,累死了,你那边怎么样?”
“我还可……”白韶突然不想强撑坚强,他直言道,“我被人捅了。”他有些委屈,“有个不认识的患者要砍我们这边的老医生,被我挡了一下,捅伤了我。”
“你怎么,”路初阳原本做好了拆穿医生冷静面具的准备,结果被白韶的坦诚搞得手足无措,“伤到哪儿了?”
“左手。”白韶抬起包成粽子的左手,他抿唇,嘴角向下,显得更加委屈,“本来不用缠成这样,他们非要缠,都揣不进口袋了。”
“受伤还揣什么口袋。”路初阳又心疼又想笑,“你明天去医院吗?”
“不去,回家养伤。”白韶说。
“我明天去看你。”路初阳说。
“你不在斯里兰卡多玩几天?”白韶问,他摘下眼镜,露出宽阔水润的眼睛,看向路初阳时温柔恬静,细碎的笑意狡黠且包容。
“啊、就,”路初阳硬着头皮圆谎,“有事。”
“就是你叫来的律师。”白韶肯定地说,“出事的第一时间,你的团队就把事情告诉了你,你回来是为了跟进事情走向,处理素材。”
“是啊是啊。”路初阳松了口气,白韶猜对前半段,却没猜对他回去的真正原因,他说,“主要是想赶紧看一下素材,哪些能用在正片里,顺便去看看你。”
“你真是个敬业的导演。”白韶说。
“你也是聪明的医生。”路初阳说,“我朋友开了个律师事务所,我帮他找点活干。”
“好的。”白韶接受路初阳的说辞,“建议你找黄主任,就是这次医闹的目标医生,聊一聊。他是小儿血液科的老专家,帮助过许多小患者。”
“行,我回去约他时间。”路初阳说,“你注意休养,而且你伤了手,怎么做饭?”
“叫外卖。”白韶说。
“大过年的哪有外卖。”路初阳说,“我搬电脑去你那儿理素材,咱俩一块儿吃。”
“你不去跟朋友聚会?”白韶问。
“他们都出京过年了。”路初阳选择性忘记曾嘉霏还在北京,“况且你也是朋友啊。”
白韶弯弯眼睛,重新戴上眼镜,变回疏离冷淡的医生:“你不嫌麻烦的话,我没意见。”
“只要你别再给我买丑袜子。”路初阳说,他蹬蹬腿,露出脚上红绿配色丑绝人寰的袜子。
白韶没料到路初阳旧事重提,他说:“那袜子挺好看的。”
“我在你眼里是不是没袜子好看?”路初阳没头没脑地问。
“你跟袜子比什么美丑。”白韶哭笑不得地说,“我挂了,老师叫我。”
“好,拜拜。”路初阳挥挥手。
白韶同样挥手,两人如同校门口放学的小学生,互相挥手道别。
公孙旌站在白韶身后,问:“和小路打电话呢?”
“嗯,他找的律师。”白韶说,语气中略显得意,“一猜就猜到了,他还装。”
“小孩儿似的。”公孙旌说,不知道是指路初阳还是指白韶,他另起话题,“之前那个小孩儿的片子出来了,咱们去看看。”
“好的。”白韶起身追上公孙旌的步伐,“那位家长帮了我。”
“因为你是她孩子的希望。”公孙旌说,“但仍然要谢谢她。”
“没有她帮忙,我可能就送急救了。”白韶心有余悸,当时的场景过于紧急,他没过脑子侧身挡在黄主任面前,肾上腺激素飙升的作用下,压根没感觉到疼,现在缓过来劲儿,手掌一阵阵钻心的疼。
“你真的是,”公孙旌斟酌词语,既想责怪白韶冲动,又感谢白韶救下了黄主任,最终只能抒发一下郁闷的心情,“气死我了。”他踢一脚无辜的墙壁,“哪来的神经病,大年初一跑医院捅人。”
白韶没接茬,踏进诊室,患者家属抱着小孩,忐忑地将检查报告双手交给公孙旌,她有着一双宽大粗糙的手,看得出日常从事体力劳动,怪不得轻易拎起铁制折叠椅砸人。
公孙旌接过报告,浏览几行字,神情逐渐凝重,他开口:“这个病十分罕见。”
白韶从公孙旌手中拿过报告,两人共同看完厚厚的一摞报告后,白韶犹豫着开口:“书里写过一种极其罕见的遗传性眼部疾病,万分之二的稀有度,叫做,”他看一眼公孙旌,公孙旌朝他点点头,“我是指可能是莱伯氏先天性黑蒙,简称LCA。”
“这种疾病很少见,但LCA是儿童失明最常见的原因之一。”公孙旌说,“圆锥角膜、眼球震颤、光敏感、瞳孔反应迟钝,这些症状都符合LCA。”
“这个病,能治吗?”中年女性问。
“LCA是常染色体隐性遗传病,无法治愈。”公孙旌说,“我们尽力治疗LCA症状,使用眼镜等视力辅助设备改善。”
“多数LCA患者,婴儿时期便会失去部分或全部视力。”白韶说,“请您带孩子定期检查,追踪孩子的视力变化。”
“他还这么小。”一个半小时前举起折叠椅抨击犯罪的英雄回到母亲角色,她抱紧怀中幼儿,几乎落下泪来,“他还这么小,怎么就看不见了呢。”
“非常抱歉。”白韶抿唇,“请问您在北京住多久?”
“我想着,得到结果就回老家治疗。”患者母亲失望又愧疚地说,“我没有带足够的钱住在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