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区日落(309)
向姗揉着狗脑袋热泪盈眶:“你怎么把它带出来了?”
小蔡从背包里掏出一大袋狗粮和一些罐头:“追风已经退役了,黎队把它领养回来,以后它就在这儿帮咱们守院子,继续为民服务。”
追风哈哧哈哧地喘着热气,向姗噙着泪却笑得很开心:“怎么就你和追风来了?头儿呢?”
小蔡摇了摇头:“可能是在去找余师兄的路上,也可能在去找聂医生的路上。”
大家都习惯了黎纵的四处奔波,可无论他有多忙,一周总要回来两次。
同年夏天,向姗的孩子出生了,是个漂亮的女孩儿,黎纵在产房外焦急地等了足足二十七个小时,因为是破晓时分出生,所以黎纵给她取名叫侯照曦,小名叫暖暖,希望她一生如朝阳般温暖而充满希望。
小暖暖长得很快,不到一岁就已经能摇晃着走路了,眉眼间也有了一些侯小五的影子,小蔡严格筛选了两位住家保姆帮向姗带孩子,可小丫头太皮了,成天在院子里爬来爬去,追风尾巴和脑袋上的毛都被她抓秃了。
秋天过得很快,又是一年的冬天,今年綝州下起了大雪。
除夕当晚,市局整个禁毒和刑侦的人在向姗的院子里充当厨师,向姗和侯小五的父母都远道而来,一院子的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年夜饭,唯一的遗憾,是黎纵还是没回来。
时光翩跹,有的人向前走了,有的人永远留在了过去,有的人却选择停留在过去。
除夕守岁之夜,黎纵自愿留在市局帮大家值班。
他坐在值班室里,照着大龙湾流域的地图规划着下一次要走访的具体路线,手机一响他立马就会接。
这两年他连号码都没换过,他总想着余霆会忽然给他打电话。
忽然,门口岗亭的值班员推开门:“黎队,门口来了个老太太,说自己叫李兰英,专程来找您的。”
……
值班室里,黎纵拿了一个电火炉放在李兰英脚边给她驱寒。
李兰英已经八十岁高龄,当初黎纵调查水箱小男孩的时候向她要过资料,她早就想来问问有没有找到俞枫的下落,只是她不知道黎纵在哪个单位,这几年托关系打听了好久,这才从谭山坐动车过来。
暖炉的光泛黄刺眼,李兰英头发已经全部花白,她戴着老花镜翻开手里的小相册:“这些都是当年的老照片,这个孩子就是俞枫。”
黎纵接过相册,照片里是一群孩子在一棵大榕树底下的合影,余霆站在第一排最左边,和旁边的小孩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显得像个局外人。
“这孩子孤僻,也不爱说话,就是特别懂事,”她说着红着眼笑了,“你们找到他了吗?”
李兰英年纪大了,跑着远的路在除夕夜来到市局,想必是查到了黎纵的单位一天也不愿意多等。
“找到了。”黎纵竭力用笑容掩盖内心的落寞和悲伤。
李兰英很开心:“他过得怎么样啊?做什么工作的?”
黎纵浅浅地笑着,说:“他现在是人民警察,只是他现在有任务在身,暂时回不来。”
李兰英几乎喜极而泣,嘴里一直念着:我就知道他是个好孩子。
夜雪茫茫,黎纵撑着伞送她离开时,她还拉着黎纵的手说如果余霆回来了一定要告诉她,黎纵笑着答应了,看着车消失在街尾,黎纵撑着伞站在大雪里久久没有挪开脚步。
他那番话骗得了李兰英,却骗不了自己。
他一直都想着余霆一定还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他不停地找,不停地找……两年了,整整两年他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寻找,可余霆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边祈祷,一边又没办法彻底欺骗自己,他知道余霆不会就这么扔下他,余霆说过他永远都不会离开,如果他还活着……
如果他还活着是不是早就该回来了?
他在街边站了很久,看着路灯下昏黄的街道,大雪纷飞,零点的鞭炮声敲响了新一年的起点,夜空绽放起了璀璨的烟花,此起彼伏,久久不息……
新年的年关还没过,黎纵的计划就被打乱了。
常祈的第七次公审本来定在立春之后,可常祈突然在狱中查出了癌症晚期,一口气把和曹定源、龙建业的勾当和盘托出,甚至还交代了华融和境外人口贩卖的犯罪事实。
常祈拿出了一份被贩卖至境外的人口名单,名单上21个拐女性身份信息和买家信息一应俱全,其中一半以上的被拐女性都是綝州本地人,大多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剩下的都是外来务工人员。
由于名单上买家的所在的位置是缅老金三国的交界处,华国的警方无法直接跨境执法,省里立刻决定将这份名单传给在境外当地卧底的线人,并委派綝州公安安排人出境秘密与线人进行接应,黎纵就是第一接头人,随行的只有祁钰一人。
这次的行动位于境外三不管地带,他们二人的主要任务就是跟线人接上头,找到买家的具体位置,想办法确认名单上的被拐女性是否有生还者,以及有没有更多的华国籍被害者,摸清楚买家在当地的势力和武装,再看情势和边境警方协同行动。
黎纵和祁钰乔装成船工,在一辆柴油货轮的船舱底下待了三天,于正月十五凌晨从老庙的孟帕码头上岸。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余霆就要出场了,全文进入倒计时,还挺舍不得的。【新文已开,感兴趣的可以前往作者专区收藏一下,笔芯】
第235章 猎人
孟帕码头位于三江交汇以南,热带垭口,往北二十里就是新庙,往东是一片雨林无人区,那地界说是无人区,深处不知藏着多少令人闻之胆寒的肮脏勾当。
下船前,黎纵和祁钰在船舱底下最后一次确认了线人的长相,用电火机烧了照片,跟着船工们陆续上岸。
新庙周边的经济情况十分堪忧,黎纵和祁钰从拖拉机上下来以后意识不知道何去何从。
不过反正新庙也就这么大,黎纵本来想先找一处小旅馆落脚,等天黑了再出去探路,结果祁钰也是这么打算的,黎纵顿时心里一烦,闷头不吭声走在了前面。
祁钰先是跟着黎纵穿过了一条街,街两边的商店都挂着中文的招牌,沿街全是那种卫生严重不达标的小卖部和苍蝇小馆,还有挂着粉红色招牌、从来不按摩的按摩店,整个面貌就像国内经济倒退了四十年的旧城镇。
街上到处都能看到中文的标识,瘦骨嶙峋的野狗满街跑,周围的人叽里呱啦说着他们的语言。
他们两个身量笔挺的男人往矮小的屋檐下一站就是一道风景,路边理发店衣着暴露的姑娘冲黎纵招手,被黎纵一眼瞪回去了。
除了必要的战术交流,黎纵一路上没跟祁钰多废话,甚至没多看他一眼。
祁钰倒是先开口:“新庙是个小地方,这种姑娘嘴不严又好哄,为什么不去打探一下赌场的事?”
黎纵在禁毒一线打滚十三年,他在境内境外来回淌的时候祁钰还在默写警察三不要呢:“生瓜蛋子,省省力气晚上用吧,乱打听没用。”
祁钰这一路看他的臭脸,冷笑着回嘴:“老杨就是说你一向独断专行以前才走了不少弯路,这事明明动嘴皮子就能解决,你非要费劲巴拉使你的英雄策略。”
新庙这一带连着老庙和老八寨,讲的挝话,黎纵被选出来带接头人就是因为他会挝话,这事儿祁钰自己动嘴皮子还真解决不了。
黎纵还真就站在路中间不走了:“祁老四我告诉你,我他妈一点也不想带着你,你要不服现在就滚回去,没你老子照样干!”
不同于黎纵的激动,祁钰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但在他眼里黎纵就是个愚蠢的炸药包:“你别顾着逞嘴劲儿,在这儿没那么多人给你兜底,你是被奉承惯了以为自己真的无所不能?画得出图纸不代表你能造火箭,这事儿没我你干不成。”
黎纵笑了,他单枪匹马还真干成过不少吓死人的事儿:“你还是先看看自己的德行吧,烧了都凑不够一把灰,说教谁呢?”
黎纵转身径直走出了巷子,外面是条稍微开阔的街道,街面上人也多了,不少才貌双残的中年妇女被黎纵一脸凶相给吓回去,转而给祁钰抛媚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