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区日落(228)
忽然,罹博盛听到屏风后面有细微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碰撞到。
这间屋子很大,罹博盛所在的位置完全看不见门。
起初罹博盛并没有多想,A馆的防御等级是最高的,能进到这里的人一般都是馆内的员工和武警。
罹博盛停下了盘手串的动作:“谁?”
没有人回应。
但响动却再次响起,有人慢条斯理地将一个硬底座的东西放在了实木桌面上,磕碰出了沉闷的响声。
罹博盛扭过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缓缓地站起身走过去。
一个浑身黑色运动装的男人正站在陈列墙前,欣赏着上面的摆件。
拐杖的声音停在身后两丈的位置,罹博盛目测对方的身高在一米九以上,扎实的板寸盖不住他后脑勺狰狞的刀疤:“你进来做什么?”
黑衣男人缓缓转过身,黑色的口罩挡住了他的口鼻,却遮不住那半张严重烧伤的脸,和那双流露着冷血杀意的眼睛。
他站在原地,冰冷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罹博盛的脸,大火似乎不止烧伤了他的脸,还有他的喉咙,他道: “在这儿等个人。”
罹博盛花白的眉毛纹丝不动,苍老的眼里有着如同猫头鹰一般的洞察力:“等谁?”
黑衣男人直言道:“要你命的人。”
这个答案倒是让罹博盛意外,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恶意,说他是来取罹博盛的命的都不为过,而他却说他的目标不是罹博盛,而是另一个要来杀罹博盛的人。
即便如此,罹博盛也不认为这个人是来保护自己的,提了一下嘴角:“你是谁?”
黑衣男人走到巨大的落地窗边,俯瞰了一眼严防黑压压的人海,回头看着罹博盛,抬手摘下了口罩。
这张脸罹博盛当然不陌生,全省都在通缉他。
“你是邢卓。”
罹博盛说出他的名字,口吻就像老板默念即将升职的员工一样,然后点了点头。
突然,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
罹博盛走到桌前伸手接电话,邢卓阔步上前一把按住他刚摸到听筒的手。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短暂交锋。
邢卓用眼神指了指罹博盛身后的椅子,让他坐下。
罹博盛照做了。他也站累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站久了确实有些吃力。
座机还在响,邢卓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鹅蛋大小的黑色东西塞进罹博盛的手里,只听“咔哒”一声,一个金属环弹了出来砸在了罹博盛的眼皮上,随即叮叮当当地在地上弹了几周。
罹博盛紧紧地攥着那个沉甸甸的东西,邢卓以一个放松的姿态坐在办公桌上,手里的蝴蝶刀甩得咔咔作响,他斜眼看罹博盛,问:“知道这是什么?”
罹博盛镇定如初:“松发式手雷。”
邢卓手上一个Y2K的收刀动作干净利落,低沉道:“握紧点儿。”
松发式手雷的插销一旦弹开就必须握住弹簧,稍有松动就会自动点燃导火索,三秒钟就能爆炸。
看着罹博盛老老实实地坐着,邢卓开始在屋子里散步,锋利的蝴蝶刀在他的手里就像玩具一样,刀刃与刀鞘飞速碰撞的声音和马靴踩踏地面的声音混在一起,落针可闻的空间连空气都格外压迫。
邢卓从道上听到些华融幕后的小消息,有人要安排沈栋乘坐罹家的专线航班出境,他一个通缉犯不可能混进阿特塞帝宫内部,唯一的途径就是劫持罹博盛,以罹博盛的国际影响力,只要有他做肉票出境就是分分钟的事。
但罹博盛所在的私人医院就像个铁牢笼,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人多眼杂的画展现场是沈栋动手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邢卓笃定沈栋一定会来。沈栋是邢卓唯一锁定的线索,只有他才知道赛神仙的幕后黑手是谁,也只有他知道曹定源的下落。他像个老鼠一样天天躲在阴沟里,过着鬼一样的日子,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议哪种方式死在谁手里。但这不是邢卓想要的结局,他要杀了曹定源,再拉着那个人一起死。
还真是不凑巧……邢卓突然停住脚,冷笑了一声:“老头儿,我本来不想害你。”
罹博盛没动脖子,微微闭眼,问:“你改主意了?”
“你运气不好。”邢卓的声音从罹博盛身后不远处飘来,“记住,下辈子别做黎纵的爹。”
罹博盛:“他抓过你?”
“哼。”邢卓一步步走到罹博盛身后,弯下腰,声音阴冷得渗人,“比这更可恨。”
叮咚——
门铃响了,应答器就在桌子一角。
如果现在不应声十分可疑,罹博盛身体状况不好,无人应答的话外面的人很可能破门而入。
邢卓直接按下了应答键,用眼神示意罹博盛说话。
罹博盛的声音中气不足,却异常沉稳:“谁?”
“罹伯伯,是我。”三分稚气的女声异常高昂,电子设备处理过的声音并不完全真实。
罹博盛听出了杨玉宝急躁的声音,语气毫无变化:“玉宝,你先去找秦婶婶,罹伯伯现在不方便。”
“罹伯伯……我…”杨玉宝像吃了鸡毛,声音有些奇怪,她突然加快语速,“我想跟您说件事,关于师哥的。”
“回头说吧。”
杨玉宝急了:“很重要,必须现在说,不然……不然就来不及了。”
再拉扯下去也会招人起疑,邢卓抓起手边的桌毯往罹博盛膝盖上一扔,盖住了他握着手雷的手,挂断了应答器:“我去开门,你打发她走,否则我连她一块儿杀。”
不用罹博盛同意,邢卓戴上口罩阔步走到门边,一把拉开了厚重的门板。
第180章 目标地
顺着门打开的动作邢卓躲进了门背后,杨玉宝一双眼睛肿得跟灯泡似的,被后背的那把枪推着朝门里移动,浑身上下没有一个细胞敢乱动,只剩一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罹博盛从杨玉宝僵硬的动作里察觉到了什么,跟在她身后的男人穿着橙色的清洁工制服,还带着护目镜和口罩,但从他一瘸一拐的腿部动作,罹博盛判断这个人不是腿有残疾就是受了腿伤。
杨玉宝看到罹博盛整个人又绷不住了,随着咧嘴的动作肿泡的眼皮间挤出了两行泪,哇一声就号出来了。那声音简直堪比高分贝扩音器,估计门口的经警报器声音都没她大。
沈栋一把就杨玉宝扔出去,杨玉宝腾空飞了出去砸在了摆放盆栽的花架上一阵噼啪乱响。
像是忘了疼杨玉宝在碎瓷片里摸爬着乱转,完全失了智一样抱头乱叫。
突然,整栋楼的警报声齐刷刷地响了起来。
杨玉宝钻到书柜底下,按下了消防报警器。
沈栋心一横,恨不得把那个装疯卖傻的臭丫头给杀了。
书柜是沉重的实木,桌脚和地面是焊死的,杨玉宝钻到书柜最底下,沈栋的手从外面伸进来抓她的脚,她惊声尖叫着死命地蹬腿,好死不活两脚还踢到了沈栋的脸上。
“艹。”沈栋啐了一口。
警报的声音震耳欲聋,几乎就要盖过杨玉宝的尖叫。
再这么下去一定会被瓮中捉鳖。
不过沈栋早就料到会这样,只要罹博盛在他手里,想从这里出去还是轻而易举?
沈栋放弃收拾杨玉宝转头冲罹博盛跑去。他的腿在湿地公园同黎纵一起坠楼时瘸了一条,硬着头皮跟整个科技馆的安保和警备力量硬碰硬必死无疑,即便侥幸逃出去,他也不可能活着离开綝州,他必须要坐上罹博盛的专机才有活命的机会。
罹博盛离他的距离有十多米远,跟离门的距离差不多。一丝顾虑电光火石间从沈栋的脑子里闪过,刚才罹博盛明明有机会逃跑,他为什么还坐等死??这不合理。
但很快他就知道罹博盛为什么不动了。
沈栋一把掀开罹博盛腿上的桌布,赫然看到了他手里握着的东西。
而罹博盛不逃走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这个房间里还有第四个人。
沈栋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站在罹博盛的面前,突然,一阵凉风从他后劲窝扫过,他迅速闪身躲开,但因为腿脚不便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还来不及站起来,一把银晃晃地钢刀笔直地下来,他连忙翻身滚开,但还是慢了一步,脸上口罩被割了下来,脸皮也破开了一条口子,还好他戴着护目镜,不然一只眼睛恐怕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