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区日落(229)
留着他还有用处,邢卓并没打算要他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漆黑的口罩上面是一双杀气凛凛的眼睛。沈栋的脸又被血糊了一半,上次在湿地公园邢卓见到他时他的嘴被黎纵切了一刀,直到现在那条触目惊心的疤还连着他的耳根。
沈栋也很老实,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绝不是邢卓的对手,就他那两板斧跟邢卓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沈栋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现在怎么办??
沈栋打死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邢卓,邢卓就是个亡命徒,沈栋跟他可不一样,沈栋不想死!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上传开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邢卓反手一把揪住罹博盛的衣领,把他拉过来挡在自己身前,利刃横在他的喉咙前。
沈栋顿时乱了阵脚,他的枪已经在邢卓打斗的时候飞出去老远,他冲到书架旁捡枪,顺势一把拽住了杨玉宝露出来的脚脖子,把人从里面活活拉出来。
杨玉宝发疯一样狂叫,沈栋一把勒住她的脖子,枪口抵住她的太阳穴:“闭嘴!!”
武警队长驱直入,源源不断从门口钻进来,一眨眼的功夫几十个黑洞洞的枪口把他们团团包围。
邢卓挟持着罹博盛朝内室退去,从后门退出了房间,在走廊上被其余十几名武警前后夹击。
罹博盛的手里握着炸弹,脖子上还横着一把刀,没人敢轻举妄动。这种腹背受敌的情况下,罹博盛清晰地听到耳边传来的冷笑。
邢卓对眼前的形式毫无畏惧,罹博盛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兴奋。
更多的安保人员从四面八方的通道里集中过来,夏玛尔从人群中钻出来,镇定的脸上出现了少见的裂痕,略微苍老的声音依旧保持着镇定:“你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出来,请不要伤害我的老板。”
邢卓根本没打算跟他废话,挟持着罹博盛朝一侧安全楼梯移动。整个场馆被一顿混乱淹没,A馆分布在各层的警备力量都在往顶楼集中,由于良好的隔音环境,楼底下广场上的群众并没有意识到这场近在咫尺的硝烟,现场依然一片人声鼎沸,甚至因为挤压推搡引起了争吵和谩骂,混乱和混乱对冲,一切都在潮水般的哄闹中被淹没。
但还是有少数人注意到了场馆周遭的变化,罹家的保全和本地武警在很短时间内集中到了一处,场馆后门的绿化带变成了人行道,满园盛开的鲜花转眼间已经被践踏一空。
沈栋挟持杨玉宝藏身于大楼内,他很懂得警方的套路,完全将自己隐蔽在警方的狙击点外,他现在能平安离开 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人质。
眼下的形式与沈栋的本意相违背,他原计划是挟持罹博盛,好搭乘罹家的专用航班直接出境,可谁知半路杀出了程咬金,邢卓就像阴魂一样追着他不放,现在想出境是不可能了,但只要警方给他一辆车,他带着杨玉宝这个肉票就能径直离开綝州,只要能出了綝州一切就有转机。
在场的人都知道人质是市公安局局长的独女,根本不敢下任何赌注轻举妄动,武警队长唯一敢肯定就是沈栋不会轻易伤害人质,毕竟那是他和警方谈判的唯一筹码。
沈栋拖着人质一路被逼上天台。一旦上了天台性命就真的悬在了路腰带上,狙击手的子弹可能从任何方向射过来。
可是晚了,他已经拉着杨玉宝站在天台中央了。
出口已经被步步紧逼的武警环环堵死,几十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只要开火他立马就能被打成马蜂窝。
杨玉宝除了哇哇大叫浑身上下都不敢动一下,沈栋的枪口都快戳进她脑袋里了:“呜呜呜……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哇啊…爸爸你在哪儿啊,师哥快来救我……”
“闭嘴。”沈栋狠狠地用枪戳她的太阳穴,恶狠狠地警告她。
沈栋勒着杨玉宝不断后退,视线飞快环视周遭。
A馆并不是最高的一层建筑,四周耸立的大楼让沈栋慌了神,说不准现在狙击枪就正从哪个角度瞄准着他。
他拖着杨玉宝躲在水泥护栏下边,尽可能让自己不被远程狙击。无数枪口旋即跟了过来。
沈栋吼道:“我要见杨维平!!”
而另外一边,邢卓拖着手握手雷的罹博盛一路从应急楼梯推到了一楼,从正大门口出了场馆混入了在展厅前广场上的人群中。
广场上人山人海,都是来自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美术品爱好者,甚至还有许多来观摩借鉴的大学生团队,在人头攒动的广场上狙击手根本束手无策,警方更不敢轻举妄动,一旦发生枪战,或是手雷在人群中爆炸,后果将不堪设想。
人群中,邢卓用衣服挡住了罹博盛手雷,站在他身后用刀抵着他的后背:“手机带了吗?”
罹博盛点头。
“给他们打电话。”邢卓命令道。
电话一接通听筒里就传来了秦佩佩颤抖的声音,罹博盛用五秒钟听完秦佩佩连珠炮似的发问,声音低沉镇定:“我没事。”
等罹博盛报完平安,邢卓抽过他手里的手机,冷道:“夫人,把电话给警察。”
听到邢卓的声音秦佩佩几乎崩溃:“你不要伤害……”
“我只给你三秒钟,3,2,…”
“綝州市刑侦副支简衡。”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闯进来。
周围很吵,人群的嘈杂声淹没了邢卓的声音,他贴着声筒:“让大门安检机继续放人进来,画展照常进行,一旦有疏散的迹象我就立刻引爆手雷,并向广场的群众开枪。”
“明白。”简衡回答得很干脆,“只要能保证人质和群众的安全,我们都听你的,你想要什么?”
邢卓说:“我要沈栋,活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那你得再等等,人还没抓到。”
“没问题,那就辛苦警官了。”
邢卓说完最后一句直接挂断了,简衡举电话的手垂了下去重重地抹了把脸。
秦佩佩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眼角的泪花在跟她的理智做斗争,紧绷到极致的镇定在她脸上濒临破碎,掐着白色手帕的手在细密地发抖。
夏玛尔站在她身旁正要开口,秦佩佩摆了摆手:“快……快去按他说的做,把大门打开,放人进来。”
简衡知道邢卓提这个条件的目的,场馆内的人越多警方就越受牵制,在人潮涌动的地方狙击手根本毫无作用的空间。眼下的A馆广场上至少有三千名游客,那些人都是邢卓手上的人质,除了按照他说的做,警方目前没有任何办法 。
简衡深呼吸一口,转头问:“李剑,黎支队的电话还是打不通?”
李剑摇头:“通了,一直没人接。”
简衡:“接着打。”
……
周闻卿夫妇曾经的实验基地依然在投入使用中。
远离城镇,四面环山,白色的正方形建筑就坐落在山坑里,外墙已经严重斑驳,雨水在它的墙体上留下了黄褐陈旧的斑纹,但楼顶精良的信号塔却洁净如新,在自然的光线下规律地转动着,闪着银辉,水泥浇筑的露天大坝停放着大大小小的箱型车,入口处巨大的卷闸门半开着,穿着深蓝色连体制服的工人正在用板车搬运着车上的箱子。
黎纵钻进了最后面的一辆车里,敲晕了一个工人,换上工人的制服,把周弋藏在一口木箱里通过了闸机进入了基地内部。
这所基地现在的名字叫“中控生物”,但周弋在这里却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那些人都是之前在华融制药见到过,这个基地背地里的东家一定是华融。但如果真的查下来估计没那么容易抓到马脚。
说是基地,但内部的场景却格外惨淡,一楼是一个巨型的仓库,与其说是实验室,倒更像是一个工厂的车间,半人高的木箱堆积成塔,行行排开,隔绝视线,人走在中间就像进了一座迷宫,也更利于黎纵他们隐匿行踪。
黎纵发现这些箱子里装的全是不知名的液体,简陋的白色塑料瓶上什么文字和标签也没有,液体似乎也加入了特殊的香精,黎纵又不是警犬,光是闻两下根本辨别不出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