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裴牧云(90)
道理很简单,天疏阁这些年救的百姓、为百姓主持的公道,数不胜数,朝廷京官向来高高在上,必然感受不深,可他们这些地方官员却再清楚不过的,要他们派人出去四处抹黑裴牧云和天疏阁,就等于是主动跟当地老百姓过不去,压根就是自找麻烦,尤其是那些民风剽悍或历史成分复杂的地区,当地官员恨得给那献计官员扎小人。
这帮就会动嘴皮子的废物京官,有这么能耐,他们怎么不下来骂一个看看!
但明樑帝下的是死命令,下面各级地方官员自然是不能不办。
俗话说得好,上有谕旨下有对策,既然不能不办,能做文章的,就在于怎么去办了。
各地官员也不都是一个想法,也有主动施行的,比如京城府尹,旨意一下达,他就屁颠屁颠搜罗了一大帮狗腿,在京城四处散播抹黑裴牧云和天疏阁的谣言。
京城天疏阁的反贼们一看这还得了?干了他们!
于是当夜,京城府尹及其狗腿们家里就都闹起了鬼,闹的还不是一般鬼,是列祖列宗显灵怒骂不肖子孙,这些祖宗老鬼竟然还能打人,用不知哪来的廷杖把他们打得肿臀瘸腿,次日纷纷告假,再换一批狗腿也是如此,京城府尹被打两次,吓坏了,趴架子上也要上朝请辞,痛哭流涕地说家里老祖宗显灵骂自己冤害好人不忠不孝,满朝皆惊,明樑帝气得差点吐血。
等出了天子脚下,办事的花样就多了。
鎏金黑城直接就没让宣旨的使者进城,一刀宰了了事。
芙蓉城是玄真观所在地,当地官府找了一个扬琴班子,搭了台让他们给百姓们表演琴书,这扬琴中阮等乐器一奏,书就开讲,讲这天疏阁主为什么坏呀?因为他个清清冷冷修道人,长得却那般招惹芳心,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直教相思空洒泪空盈……
外地地方官也不是没有想主动施行的,然而,在天疏阁广得人心的大局势下,主动愿意站出来抹黑天疏阁的,不是地痞无赖就是无耻之徒,这种人四处走访,谁会信他们的鬼话?
有些各地官员以此类推,甚至专门找了十里八乡有名的地痞无赖去胡说八道,反正是完成了任务,至于这人会不会被愤怒的百姓打死,他们就不管了,死了更好,少个祸害。
而东莱城情况更为特殊,这里刚死了府尹,新官还没上任,是守军暂时代管,就随便派了个小兵去糊弄了事。
这个被不幸选中的小兵,就是那个前日为吴贤打伞的小兵,他也算是在生死攸关的大门外溜达了一个来回,每每想到自己竟曾与魔只隔一条街,他就吓得面色发白,但是,经此一役,他也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人倒霉的时候,想再多都没用。
他前脚刚悟出这个道理,后脚就接到了抹黑天疏阁主和天疏阁的命令。
小兵在那一刹仿佛老了五十岁,望向东海,老泪纵横。
但男子汉大丈夫,该干的活还是得干,命令是接到了,他还不想被愤怒的乡亲们打死,这活该怎么干呢?
冥思苦想之后,仗着城中无官,小兵干脆从亲身经历取材,绘声绘色地跟大家讲起了《狗官吴贤的缺德二三事》,他只把吴贤的名字换成了裴牧云,其他一个字都没改,搬过板凳就跟大家说了起来:“东莱府尹裴牧云,大家记好了,东莱府尹裴牧云!我跟大家说,这个东莱府尹啊,真不是个好东西,那日……”
东莱城百姓们熟悉情况,大家心照不宣,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有大声叫好的。
但龟丞相不知道啊,他一听,这天疏阁主竟然还强抢过民男?!他登时就变了脸色!
驼背老者小跑着冲到港口,避开人潮往水里一跳,化作一只大海龟,立刻就往南海去了。
龟丞相心急火燎地冲到南海龙宫,气都没喘匀,就问:“少主在哪?”
南海之主本就正因为天疏阁主的无礼触探不爽,闻言更是疑惑,冷硬反问:“我怎么知道?那孩子不在东海?”
“坏了!”龟丞相老手一拍大腿,气得直跺脚,“少主一定是让天疏阁主给掳去了!”
第68章 是七月初七
敖昆竟被天疏阁主掳去了?!
南海之主敖凌听了龟丞相这话,登时大为震怒,但他到底是熟知龟丞相的作风,这老龟对待陆地诸事的态度多年不改,向来是一副见了风就是雨的架势,不仅偏听偏信,还爱夸大其词,绝不能全然听信。
敖凌生性谨慎,此时按捺怒气,皱眉质问:“你这话可有根据?”
龟丞相担忧少主心切,见南海之主竟还怀疑,气急道:“那东莱城都传遍了!城中凡夫俗子口口相传,都已看穿天疏阁主的真面目,三人两口还能说是谣言,人人皆知的事,哪还有假?!”
听他这话,敖凌就更加怀疑,天疏阁主在百姓中的名声无人能比,东莱城还是他师父星归道长老家,若连东莱城百姓都说天疏阁主不好,那其恶行不该早就传遍天下?
却是此时,守门海兵进来汇报,说天疏阁派人送来了拜贴,请龙王亲启。
敖凌接过一看,见拜贴中将海岛遭倭寇强占、岛上小妖妖修失踪的前因后果写得明明白白,天疏阁主为一时情急冒犯了南海之主道歉,那白龙也未托大,以南海龙王称呼敖凌,字句依礼。
观其二人字句,既不殷勤也不倨傲,平实诚恳,不像奸恶之徒,符合往日敖凌从海民那听说的好风评。
“快给老夫看看!那贼子写了什么?”龟丞相急得直往敖凌身边挤,一目十行看完了,立刻嗤之以鼻,“哼,狡辩!咱们就该立刻找上门去,救回少主!”
两厢对比,敖凌更加怀疑龟丞相所言非真。
其实,敖凌心底对东海是有份积怨在。
当年他二哥非要娶东海白蛟为妻,落得个凄惨下场,龟丞相就是极力促成这段姻缘的老臣之一,在敖凌看来,这些东海臣子肯定早就知道敖碧霞和姬肃卿之间的事,才会极力促成东南二海联姻。
敖凌是蛟后之子,他的二哥和五哥才是同母所出,二哥母妃是东海鲛人,二哥与五哥虽是南海龙王的儿子,却常年随母妃居住东海,因此,二哥才会与那白蛟成了青梅竹马,铸就孽缘。
与狡诈阴沉的五哥不同,二哥性情温柔,每年都会回南海陪伴父王,其实蛟类大多天生冷性,二哥实在是与众不同,在敖凌的记忆中,二哥一直待自己和其他弟妹极好,甚至比母后还要关心细致。
白蛟生子后,四海皆知这孩子不是二哥亲子,二哥却依然悉心照顾敖昆,待他视如己出,敖凌见那白蛟欺人太甚,很为二哥不值,本想闹到东海去讨个说法,却在二哥的温言劝说下败下阵来,不再与东海为难。
再后来,见敖昆那孩子待二哥如父,不是亲子胜似亲子,他也终于去了心中芥蒂,看在二哥份上,真正将敖昆视为了子侄。
二哥死时,五哥趁机夺取东海龙宫,那时敖凌不巧正闭关渡劫,连二哥临走一面都没能见着,否则,他无论如何怎么都不会坐视敖昆受五哥欺凌。
但话说回来,像敖昆这样没经历过厮杀就继承主位的龙王,从古到今,恐怕也就敖昆这一个。
正常情况,比如白蛟敖碧霞和敖凌自己,是在竞争中杀光了有心争权的兄弟姐妹,历经重重厮杀,才坐上的王位。只有最终胜利者才能坐稳一海之主的位置。
因此,敖凌从来看不上龟丞相对敖昆小心翼翼的呵护作派,如果堂堂东海之主轻易就被人害了,那只能说明敖昆根本不配其位。
才不见两天就急成这样,这哪里还是匡扶少主,这根本就是溺爱幼孙。其实龟丞相早年根本不是这般作派,只能说是老糊涂了。
不过,理虽是这个道理,敖昆毕竟也是敖凌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再不耐烦龟丞相,也不会真的不顾及敖昆安危。
敖凌想了想,为免这老龟抱怨多话,定夺道:“本王立刻书信一封,允他们明日进我南海龙宫一叙,到时瓮中捉鳖、再行询问。若他们真把昆儿怎样了,本王必会讨个公道,要他们把昆儿平安放回。”
鳖长得像龟,龟丞相听到瓮中捉鳖这词就不大高兴,但转念一想,也确实,陆地毕竟是人的场子,南海又深又广,南海龙宫深在海底,论深度,东海龙宫根本无法与之相比,明日天疏阁主下了海,到了海里,那还不是龙王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