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裴牧云(217)
裴牧云渐觉吃力,白龙似有所觉,将龙尾绕他膝上,白龙灵力敞开向他传送,裴牧云心内一暖,咬牙再催修为,全力拼上。
拿出根基修为与浑沌这样早于此方世界存在的先天神对抗,裴牧云的劣势还是颇为明显,浊气不像修为,浊气是广泛存在于天地之间的,说白了,这库存无论怎么算都比半步剑仙的修为深厚。
所以站在天疏阁这方来看,天疏阁主与浑沌根基斗法能拼出眼前这个局面,已足证阁主修为有多深厚扎实。
但对本以为稳赢的浑沌来说,这样的局面那就是奇耻大辱。
刚宣战就丢了三州,剩下六州没一个稳赢,甚至就连浑沌所在的京城,因为京城天疏阁坚守的反贼们,竟也显示出不明朗的拉锯局势,并不是完全受浑沌的浊气控制。
斗法都出这么个局面,浑沌血冲上头,一时急红了眼,竟不理智地退出斗法,一股脑调动海量浊气砸向京城天疏阁!
海量浊气将京城天疏阁吞没。
京城终于被灰黄浊气完全笼罩,乍看去,彻底成了浑沌的地盘。
但这点微毫胜利,根本无法浇灭浑沌的怒火中烧。
于是九州各地,那个环绕四面八方像是有无数张嘴参差开口的诡异声音再一次响起:
“好好好,会咬人的狗不叫。”
“天疏阁主愿开战送百姓去死,本先天只好奉陪。”
“封神之战,即刻开启!”
“阁主千万小心……小心别让人,烧了你的老巢!”
“哈哈哈哈哈哈哈”
诡异笑声过后,浑沌再没有开口,也没了任何动作。
千里耳传来百姓的议论:这浑沌是个傻的?天疏阁水火不侵,他拿什么烧?
裴牧云与解春风双双收功落地,闻言却是一怔,暗道不好,浑沌要烧的恐怕不是天疏阁,而是玄真观!
二人对视即明,玄真观虽有护观灵阵,却不知浑沌有何花样手段!正着急飞身而起,地里却忽然钻出一位老城隍。
风云定睛一看,竟是芙蓉城的城隍爷。
老城隍拱手笑道:“阁主、剑侠莫急,猴爷托我来带话。女娲大神恰好去借掌门剑,应猴爷的祈愿,顺手就灭了火。”
猴叔没事!解春风和裴牧云紧绷的肩膀顿时一松,这才安下心来,然后才后知后觉女娲不知何时去了青城山,竟还借走了掌门剑?她要掌门剑做什么?
遥远的京城传出怒骂。
裴牧云感应到女娲离去,这位创世神来时浩浩荡荡,走的却悄无声息。
老城隍千里迢迢来带话,师兄弟二人自不能怠慢,整齐对老城隍诚心一礼:“有劳城隍。”
老城隍笑着摆手,随后稍敛了笑容,肃容道:“顺道与阁主交待一声,我等各地现任城隍阴官,幸蒙阎王娘娘庇护,均尚在人间,直至阴寿散尽。那之前,我等当奉公履职,分辨黑白公道,不负阎王娘娘一片苦心。”
提及大义牺牲坎壹婆婆,风云眼眶微热,裴牧云又是一礼:“诸位有心。有需要,天疏阁定竭诚相助。”
老城隍又笑了:“那老朽就老实不客气了,以往频频互助,一切从旧就是。”
九州百姓们这才知道各地城隍阴官与天疏阁关系竟这般交好,怪不得有些装神弄鬼的案子,天疏阁的昭榜中写明有城隍阴官过问,原来是合作关系,这样想来,又觉理所当然。
老城隍钻地离去。
眼见春风剑侠收了千里耳,看客们惊觉此日大戏似乎到了落幕之时,不禁心生落寞。
短短一日,多少春秋。
天庭众神下凡,女娲大神现身。共工献命阿藕,地府全体牺牲。浑沌操神赐福,阁主诛神斩将。随便单拎一桩出去,都足够书写无数传奇。
大家虽是通过天幕看风云二人迎击天庭众神、浑沌凶兽,但因是实时之事,感觉就像现场助阵,不少人甚至生出了与风云二人并肩作战的慷慨气概。他们对天疏阁有了更多了解,对风云也有了更多了解。
就这样结束,还怪不舍的。
春风剑侠似有所感,看了眼漫天飘着的水镜卷轴,转身笑问师弟:“不再说两句?”
九州生灵都竖起了耳朵,等待天疏阁主发话。
一些法士不住点头,这是个宣传天疏阁的好时机。
天疏阁主看向水镜。
“战火已起,诸位珍重。”
“天疏阁的大门,永远向众生敞开。”
简单的两句话,没有更多。
半空中的水镜卷轴徐徐收起,飞回远方的法士们手中。各地上空的水镜投映也被法士撤去,露出原本的天空。
解春风一声长舒,活动活动肩膀:“回家?”
“师兄……我有话想说。”
有话想说?
解春风驻足回身,耐心等裴牧云开口。
第165章 云心乱了春水
裴牧云碧眸微抬去看师兄,这才注意法网仍显在空中。
他稍一动念,将盈着星野流光的巨网隐入碧霄。浑沌控制的地区浊气污染严重,天疏阁与法网联系受到了浊气干扰,但问题不大。
裴牧云安下心来,收回视线,撞入了师兄耐心等待的温柔眼眸。
裴牧云一时恍惚。
师兄看向他时,总是这样温柔。
从年少初遇到携手并肩,无论是创立天疏阁,还是向浑沌与腐朽开战,哪怕这一路行来,他们的修为、身份甚至连师兄的族类都发生了变化,然而往时至今日,师兄看向他的那一份温柔,从未改变。
每每落入师兄温柔的注视中,裴牧云都会深切意识到正被师兄坚定地支持着,他就不由自主地更为坚强起来,但同时也会深切意识到正被师兄彻底地看清着,他又情不自禁地感受到脆弱。
这种脆弱并非懦弱,更非畏惧,不是任何负面意义上的情感。
而是更为微妙、更为精细、因爱而生的婉转情丝。
真是奇妙,回顾往昔前世,裴牧云在遇见解春风之前,从未在意过亲人外的际遇。或许是他沉湎于往事,习惯将他人视为过客,不愿也不肯真正向前走去。
直到此时此刻,凝视着解春风,裴牧云才发觉自己从相遇初始就接受了这个人,他从不曾将解春风视为过客,甚至都不曾将解春风视为他人,因为太过自然而然,才会如此后知后觉。
解春风没有催促,仿佛等待裴牧云让他乐在其中。
裴牧云终于开口,言时不觉伸出手去,轻抚师兄英俊面容:
“很多年前,当我怀疑自己是否处在一个真实世界时,是师兄不厌其烦地陪着我。”
那些年年少相伴,无论是他显然不通世情的举止还是古怪离奇的疑惑,师兄都不厌其烦,为他解惑,陪他设想,追问他所说的故事,了解他所想的一切,不仅不曾怀疑他的神智,甚至不惜用神魂让他安心。
“我知道,我害怕失去师兄。"
那一日不周山下,法网判了裴牧云一个情字。这情字或许是因亲情而起,却是因眼前人而深。
“我也知道,师兄害怕失去我。”
那一日龙族传承,大白猫跳落云端那一刻白龙心中的万千惊恐,都被幻境中的满池春水向裴牧云倾情流露。
裴牧云沉了语气:“此刻师父面前,我要师兄一个承诺。”
解春风回得温柔:“你说。”
“无论发生任何事,我要师兄承诺,绝不会像外公和师父那样用命救我,”裴牧云从师兄眸中读出抵触,碧眸微垂,流露出脆弱神色,“不要丢下我。”
解春风一时没有回答。
毕竟他的爱猫太过狡猾,流露出那样的神色,他怎么舍得不心疼。
不过,到底是不能让这小坏蛋得逞。
解春风故作调侃:“果然师父说得有理,‘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要师兄承诺不丢下你,你却不承诺不丢下师兄。只怕救世危机摆在眼前,你就为天下去了,丢下师兄守寡。”
他笑着叹息,摇起头来又道:“素闻天疏阁以公平立世,天疏阁主怎能昧着良心,拿这狡猾之言哄我骗我,难道是蓄意欺负我这纯真剑修的一颗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