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裴牧云(232)
“两人受伤总比一人……”解春风都不想说完,他知道牧云有多固执,也知道自己有多固执,他们都固执地不想看对方受伤,但事到临头也都固执地选择先牺牲自己。这车轱辘已经车轱辘了无数遍,无奈得很。
但四个月的恋爱毕竟不是白谈的,裴牧云在师兄下巴啄了一口:“不许生气。”
师弟说了不许生气,那解春风难道还敢生气?
“不许?人人都说阁主公平公正,怎么唯独待我倒霸道得很。”解春风眉心微挑,故作委屈。
“师兄是我的。”裴牧云答得自然而然,仿佛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解春风抱紧霸道爱猫大笑起来。
享受了温存,两人一左一右在灵云茶床上坐了,裴牧云倚着茶桌批阅文书,解春风执笔记录对蛊力的体悟,宁静安欣,一时无话。
处理了要紧事,解春风摆出昨日未下完的军棋,邀牧云续战。其实裴牧云也不太记得这童年游戏的规则,记得一些但不全,与师兄摸索着玩,不求胜负,只是玩个新鲜,还偶得灵感。
裴牧云卡在一步,低头思索。
解春风执子在指间玩绕,回顾裴牧云棋路,怎么看怎么霸道,他从这霸道中看出可爱猫性来,不由又想起爱猫谈起过的太外婆的祖籍北国,裴牧云化身的大白猫就是来自那个北境的品种,西伯利亚森林,那里是如何景象?他虽去过北境边界,却不曾深入游览,毕竟两国有别怕引争端,语言不通还无从解释。
解春风回想裴牧云的发音,复述道:“прабабушка[音类:普拉巴布希卡]?”
裴牧云点头肯定:“прабабушка”
解春风忽又想道:“如果我是北国之人呢?来自你太外婆出生的地方?”
裴牧云看着难得有闲东想西想的师兄,不禁微笑起来,再去想这个假设,却又皱眉。
绝不是对北国有所偏见,尽管那里早已不是太外婆奋斗的祖国,根本不能当作同一个国家看待,只是他一想到那个师兄有可能无法理解他所相信的一切——仅仅是这个假设的可能性就让他感到了突如其来的痛苦。
因为不是其他任何人,而是与他志同道合的师兄。
他们的未来早已明确,他们无畏地坦然走向那个未来,因为他们是解春风和裴牧云,他们彻底地志同道合,并且不惧亲身付诸于实践。
尽管如此,尽管已是如此,一个无谓的空想竟然还能让他痛苦。
一个人,如果他不能够理解裴牧云所坚信的所奋斗的,那个人还是师兄吗?这是怎样无谓的空想,这又是怎样深切的痛苦,裴牧云甚至想要生起气来,并不是对师兄,而是对这空想。
与其气愤于空想,不如亲吻爱人的嘴巴。
他的爱人。
因此,代替回答问题,裴牧云命令道:“吻我。”
解春风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嗯?”
裴牧云并不害羞于重复,他指挥他的爱人如同他的军队:“我想吻你,所以你应当吻我。这样我们就能接吻了。”
语意重复,是的,但有时重复才能保证明确。
解春风倾身覆来的唇证明了裴牧云的正确。
这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吻。
它惹火、热烈、不知轻重。
在某个时刻,裴牧云确信自己咬破了师兄的下唇,但他并不在意。
这并不是什么需要愧疚的事,更不是什么意外,只是师兄的唇很适合咬,所以偶尔会被咬破,仅此而已。他知道,师兄也知道。
当然他好好照顾了师兄,他重复舔舐了那里,直到破口不再流血。
等到解春风终于喘匀了气,这一次他没有忍耐得那么好,他用眼神示意心满意足的爱猫:“这怎么办呢?”
即使有衣衫的遮掩,依然凸显,并不是所有的龙族传闻都是为灵蛟背锅。
他们都知道现在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处理,不仅是战事就在眼前,林间还传来脚步声,但恋人都该懂得抓住机会讨要稍后兑现的利息。
“为我忍耐。师兄可以看着我、想着我。”裴牧云依然答得自然而然,仿佛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解春风沉眸隐现金光,喉中滚出一声低笑,远古神兽的威压使得除了裴牧云外的林中活物吓得一抖。
——包括林梢那只窥视他们已久的隐藏于阳间之外的鬼鸦。
意识到暴露,鬼鸦干脆现身阳间,张嘴凄厉:“嘎————!嘎————!”
其声如数十婴儿同时嚎哭,凄厉无比,哀转久绝。
秦无霜和姒晴刚走进空地,被鬼鸦喊声震得一愣,这什么鬼东西?
第176章 天童鬼王的玩具
冬月的九州东北,天寒地冻。
这里村落比南方密集,居住集中,与耕地距离较远。此时耕地已冻得梆硬,李家屯的乡亲们都在家猫冬,耕地一眼望去辽阔无人,唯有李三来了地里。
李三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勤快人,他隔三差五把冻硬的牛粪运到地里施肥,预备起了明春的耕种。因着朝廷与天疏阁打仗,村里人心惶惶,但李三对这些都不过分思量,只认踏实干活,不管外头乱成什么样眼前该干的活还是得干。
天色骤阴,北风越来越紧,阵阵刮得刀子也似,李三干完了活,舒展舒展隔手套都冻僵了的手指,准备这就推了空推车回屯,抬眼一瞅,侧前方小路上竟独自走着一个小孩。
这可把李三吓了一跳,那小孩不到他小腿高,估不到两岁,比他自家小闺女还小,乍一看穿得还怪单薄,就一层灰不溜丢的小棉袄小棉裤,寒风飕飕的大冷天哪能这样走外面?要冻坏的!难道是偷偷开了门出来乱走,找不回家了?
隔着两亩田也认不出是谁家孩子,李三急得呼喊起来:“小孩——!哎!小孩!你谁家的?快过来,叔叔给你送回家去!”
小孩听见呼喊,戴着羊毛帽子的脑袋转过来往李三方向张望,倒也听话,掉头下了田朝李三过来了。
李三见这小孩不管不顾往人家地里踩,也不懂走田埂上,眉心微微一皱,倒也没说什么,毕竟这么小孩子,眼下田里也没种庄稼,踩就踩了吧。
等小孩走到眼前,李三一愣,竟不眼熟,不是他们屯里的小孩,长得甚至都不像乡下孩子。他蹲下身用轻松语气问:“长得真俊呐小崽子,咋跑俺李家屯来呢?你家大人搁哪村的?叔叔给你送回去。”
小孩抿着嘴笑,往后缩了缩脑袋,小圆肚子往前一挺,害羞小模样更招人喜欢,小孩笑着对李三伸手,李三怕孩子手指冻着想也没想就握上去,触碰瞬间,李三只觉眼前一黑……
天童鬼王原不叫天童鬼王,作为二十四魔中最弱的一只,它长久以来都被凡人们称呼为“鬾”,乃是夭折婴孩怨气的化身。
鬾的魔力并不低微,凡间夭折婴孩积累的怨气都归附于它,但它从来没想过要做些什么。
每一次复生对鬾来说都是同样的经历:它醒来,得到消亡期间夭折婴孩的怨气,然后就像那些不甘死去的婴孩一样不停哭泣,直到被其他二十四魔魔遇上吞掉。
但这一次有所不同。
不同的源头要从真正的明樑帝说起。
那日明樑帝赏牡丹赏了一肚子气,又被父王鬼魂显灵吓了个半死,急急忙忙想请高人辟邪,专门摆驾去了避暑山庄,却没想到被众神私放下凡的浑沌一口咬破了肚皮。
浑沌一时没忍住被饕餮传染的饿疾,咬破明樑帝肚子才想到不能招惹地府阎王来管闲事,否则众神的偷梁换柱之计立马就要曝光。浑沌舔破皮汤圆似的慢慢舔吃哭嚎不止的明樑帝,边吃边想,竟被他想出了一条趣计。
浑沌把明樑帝的生魂扯了出来,塞进一只老鼠里,然后稍微给老鼠输了点凶兽之力,确保这老鼠数十年轻易死不了,就把它随意丢到野外,自己则变化成明樑帝模样,大摇大摆当皇帝去了。
明樑帝生魂早在浑沌吃他肚肠时就吓傻了,等被浑沌扯出肉身塞进老鼠,更是吓成了失心疯,用老鼠身子一路疯跑,跑了好几日才逐渐清醒过来,但一清醒,又被深山野岭望不到边的高树密林吓得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