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裴牧云(72)
有不少劳兵悄悄寻思着,姒晴将军是朵颜将军的师父,姒晴将军把“海上将军帐”借给天疏阁主开会,还毫不避嫌,似乎有叛出儒门、投奔天疏阁之意,假若如此,那朵颜将军是不是也有可能投奔天疏阁?但这种寻思只能放在肚子里,自己琢磨。
这些劳兵的想法,裴牧云自然不知道,即使注意到了窥探视线,也只当作好奇。
先前会议结束时,闻人去病已经对裴牧云直接以阁主称呼,他要追赶压根不等他的离贰法士,并未留下多谈。姒晴倒是多留了一会,她也已经做出了加入天疏阁的决定,谈话更倾向于与裴牧云探讨未来局势,令裴牧云收益匪浅。
只可惜她徒弟发来急信,姒晴只得匆匆离开,离开前,姒晴知他们师兄弟二人打算明日一早赶去海角城,竟大力挽留他们留宿巨舰,他们本是心领就好,但姒晴说“或许会带个人来与阁主一叙”。
姒晴虽未明言,但双方心里都清楚,她说的这个人,想必是朵颜将军。
大家目的相通,谈一谈,总比无谓树敌好。
裴牧云也没犹豫,允诺了这位即将加入天疏阁的同道。
及到此时,裴牧云仍在思索未来局势,被放出来的纸人们却已是玩得不亦乐乎,充分发挥了山大王本色,俨然是完全占领整艘巨舰的撒欢模样。
最乖的极少数都围在裴牧云身边,它们排着队,自主蹭蹭主人猫猫的手指,全自动体验被主人猫猫揉脑袋的满足感。裴牧云偶尔弯指头点点指下小纸人的獬豸冠,就引起队伍后排一片羡慕呜呜声。
比较调皮的在解春风那里,解春风跟谁都能打成一片,这些小纸人也不在话下,他将海草结成绳子,教纸人们玩跳绳,还用海里的白蛤蜊与黑海虹做黑白棋子,教纸人们玩五子棋……用一系列小游戏哄这些纸人们保证不再称呼他“小气师兄”。
更调皮的纸人们则占领了巨舰指挥室,有模有样地打起了一场想象中的海仗。
而最调皮的纸人们已经不满足于待在巨舰上了。
它们站在船舷上,不断腾跃起来,高声呔喝,拿着纸剑对着海水猛劈,劈得海水飞溅,有的演起了高手决斗,打得水花四溅,很是体验了一把武林高手的大场面感,反正纸人们不怕水,裴牧云与解春风也就随它们撒野。
不知怎么的,大概是演高手决斗的纸人们玩得过于投入,竟劈出了巨浪,随着巨浪,好些随退潮漂在浅海的海带飞到甲板上,要不是两个半步剑仙防得快,险些被海水拍了一头。
纸人们自知犯错,安份下来,小碎步涌到裴牧云身边呜呜认错,“主人猫猫,吾等错呐”“吾等认错呐”“猫猫不要生气”“主人猫猫不生气”。
裴牧云哪会为这点小事生气,只道:“玩闹可以,不可惊扰他人。”
纸人们连忙一大片熙熙攘攘地点头称是,跟主人猫猫保证绝不扰人。
正当这些小东西跺脚发誓说得正热闹时,忽听“哇———”的一声哭喊,裴牧云循声望去,惊讶地发现一个小纸人变成了褐色?
那个编号[贰拾贰]的小纸人圆墨大眼睛里都是泪光,哭嚎啕着跑过来,把脑袋埋到裴牧云膝盖上哭诉起来:“主人猫猫,吾忽染怪疾,不能再跟随主人猫猫了呜呜呜呜。”
其他小纸人不明所以,都瞪着圆墨大眼睛,一时气氛十分紧张!
裴牧云也担忧真出了什么事,赶忙用指腹贴在它背后施展灵力查探,却是无语一愣。
贰拾贰小纸人体内,有一小块海带……
想必是出于好奇,偷咬了刚才打到甲板上的海带。
裴牧云稍微有那么一点匪夷所思,这偷吃速度可谓鬼斧神工,刚才那一波海带跟海浪,大部分还在半空就被解春风掀回了海里,少数落到甲板上的,也几乎立刻就被裴牧云用灵力包裹起来移回了海中,它是什么时候找到机会偷咬了一口的?
“贼老天,恨呐!主人猫猫,吾怕是不成了……”
小纸人贰拾贰依然哭诉得十分投入,忽然抱着肚子不舒服地唔一声:“唔,吾要吐血!”
说着,它捂紧嘴巴,快步跑到一边,侧过身呸呸呸。
被它呸到甲板上的,赫然就是那一小块海带。
吐出海带后,小纸人贰拾贰立刻恢复了宣白的纸色。
这些小纸人竟然会被吞入腹中的东西染色。
解春风见这情景,哪还不明白是白担心一场,忍住了没笑。
其他小纸人却是毫不客气地哄然大笑。
然后,立刻就有缺德小纸人学起了贰拾贰刚才的嚎啕哭诉,把贰拾贰气得直跺脚。
裴牧云也摇头笑了笑,安抚地用指腹揉揉它的脑袋。
这一下,贰拾贰顿时就不气了,还昂着脑袋蹭主人猫猫手指,反而把其他小纸人羡慕得直呜呜。
解春风看着裴牧云。
此刻七月残阳映照港口,赤红晚霞几乎盖过法网星辉,牧云正难得的微笑着,凝望这般消冰融雪的美景,解春风心底,却像是落满万年积雪的寒山。
解春风忽道:“牧云,你说了几次自己普通。”
裴牧云有些疑惑师兄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我本就是普通人?”
解春风反驳道:“佛子在你之前选择的那些男女,不也是普通人?可他们谁都没有像你这样去做。你是那些人中,唯一一个选择为百姓做事的。”
裴牧云实事求是道:“修真在我的九州是一种话本故事,很多说书人都会写去往修真异世的幻想故事,他们所作所为,诚然极为恶劣,但或许,也是习惯了那些故事,没把此方天地当作真实,才会那般不加收敛、所心所欲。”
解春风却问:“若是如此,不正说明,在你的九州中,有更多的人幻想着超凡入圣、称王称霸?”
裴牧云想了想,解释道:“但那只是人们的幻想,是生活闲暇用以娱乐的消遣。贪念痴嗔,七情六欲,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解春风无可奈何,叹道:“罢了,你不愿人夸,今日便不说你。可人之常情……你倒还知道人之常情?你有哪一样,是做了人之常情?年岁尚小,路遇持刀恶徒,逃走求援才是人之常情,你为何不要命?正当风华,他人阴谋逼命,努力求生才是人之常情,你为何想替死?你普通什么了?
“牧云,舍生为民,重看百姓,是好事,师兄再为你骄傲不过。可轻视自身性命,不爱惜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是好事。”
听到这里,裴牧云无可辩驳,却有些许不服,低声道:“这番话,师兄只说我,不反躬自省?”
这话,解春风自然也无可辩驳,却故意板起脸道:“我是兄长,只有我说你的份,没有你说我的份。”
用辈分压人,裴牧云更不服,正要说话,解春风掐准了时机又道:“再说,我不是傻到独自身承天道的那个。”
裴牧云一愣。
此时日暮西沉,附近劳军都已下船,解春风温柔哄道:“变个猫吧,好不好?”
不多久,那青衣剑修,就化作了一只全身上下都覆盖着雪白长毛的大猫。
大猫颈间一圈白毛厚领,脑门、眼底和四肢有虎斑似的银灰色斑纹。猫眼又大又圆,瞳色深绿,耳尖圆弧微向前倾。大尾巴从尾根的白毛逐渐染上浅灰,蓬松地绕在身侧。
大猫甩甩尾巴,熟练地跳到解春风怀中,绕了半圈,窝在解春风怀里。
解春风一手以衣袖拢住爱猫,为它挡风,一手为它挠耳朵。
大猫的尖耳朵抖了抖,喵呜一声。
纸人们圆墨大眼睛激动闪亮,羡慕嫉妒恨,集体发出仿佛要被大猫融化一般的“呜呜呜呜~”与“主人猫猫~”的声音,但是看到大猫尖耳朵动了动,它们立刻就乖巧地用纸手捂住嘴巴,保持安静,眼神热切。
半个时辰过去。
大猫舒服欲眠,纸人们手捂嘴巴,激动闪亮的圆墨大眼睛紧盯着主人猫猫。
一个时辰过去。
大猫抱着解春风的手睡着了,纸人们手捂嘴巴,激动闪亮的圆墨大眼睛紧盯着主人猫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