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无限)(493)
只是这结局……她也未能料到就是。
荆白来找她兴师问罪,她也答不上来,只能强作镇定:“我跟你说过,纸人世界是‘塔’在运作,我并不能插手。你和他都通过了副本,你回到你的身体里,他自然就该回到原本的去处。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儿?”
荆白依旧冷冷地注视着她,但红线媪感觉那股莫名的、几乎失控的压力减轻了一些。
她不着痕迹地缓了口气,继续道:“你想一想,若是通过了副本我还能收取残魂,还有人能过吗?你现在也不该站在这里了。灵魂就是能量,不会凭空消失,我没有抽走。”
荆白是赤脚出的房间,他此时仍然觉得浑身冰冷,指尖不由自主地在发颤。
保密协议仍然在生效,她说的不是假话。
红线媪说过,纸人世界的运作是回到原来的地方,所以她认为白恒一会回到玉里。荆白曾经也这么认为。
等发现他在玉里的痕迹不见了,他以为是红线媪从中作梗。
“能量不会凭空消失”,“回到原本的地方”。
除了最坏的可能,还有一种最好的可能。
荆白从不觉得自己说得上运气很好,可此时此刻,他心如擂鼓,耳边的声音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他只能听到自己轰鸣如雷的心跳。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可以赌到这么大的幸运。
此时心脏仿佛连着大脑都开始嗡鸣,他感到晕眩,反应了好一会儿,头脑才后知后觉加载出红线媪方才在说的话:“……你们这些通过的人,我连七滴指尖血都赚不到。红线把纸人一缠,是弥合了你们的裂口。他从纸人身上离开,只是释放,不会消耗——”
她说到此处,只让荆白更加确信他猜对了。
白恒一从白玉中消失,是因为他已经活过来了。
第370章 塔(结局篇)
荆白很少思绪如此纷乱, 但他现在脑海中有无数个念头在同时掠过。
他现在还好吗?
红线媪的确没有说谎,可白恒一原本的情状也在她了解的范围之外,根据她的说法推出的结论又是否正确?
如果白恒一真的复活了, 他人在哪儿?有自己的身体了吗?
如果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固定的躯体……除了副本, 荆白根本不知道在哪里能再见到他。
但只要活着……只要他还活着。
红线媪这次没能收割到荆白,虽然也拿到了一些能量,依旧意兴阑珊,回答完问题,就恹恹地冲他挥了挥手:“走廊尽头的门还留着,你走吧。”
荆白知道,她这儿已不可能问出白恒一的去向,但他仍有一个问题。
红线媪说完送客的话, 就低头只管剪自己的纸,显然不欲同他沟通。
荆白却不管她意愿如何, 指着她手边那个和自己长相十分相仿的纸人,问:“我有个问题。每个人的纸人的脸都长得不一样,你是怎么剪出来的?”
红线媪动作一顿。她放下剪刀, 抬起头,几乎是莫名其妙地反问:“这关你什么事?”
荆白脸色不变, 理直气壮地说:“这是副本相关的问题,我们有契约,我问了, 你有理由回答。你便是说了,我又不能泄露出去。”
道理是这个道理, 红线媪掌心甚至在隐隐发痛, 契约在提示她需要回答这个问题。但她心里实在窝火。
可惜对方没有作弊, 而是实实在在通过了副本,她想挑也挑不出错,只能默默咬牙。好在合约并没有规定她回答问题的态度,于是她似笑非笑地说:“他长什么样,你心里不应该最清楚?”
荆白皱起眉,问:“你什么意思?”
这人性格太直接了,现在情绪平复下来,更是稳如泰山。红线媪发现自己和他绕弯子压根没用,不如直接交代了,好送走这尊瘟神,便没好气道:“你滴完指尖血之后,我不是给你拍了一张照片吗?”
荆白点了点头,那张照片实际上就是副本里后面用的“结婚照”。红线媪斜了他一眼:“我当时不是说了,让你想象他就坐在你身边,越清楚越好?”
听她说到这,荆白神色微微变了,却仍点了点头。
红线媪看出他神色的变化,却猜不透他心里真正的想法,只能继续说自己剪纸的秘密:“指尖血是人的精血,有了你指尖血的纸人,能携带你心念的力量。我和纸有特殊的联系,是依靠你的纸人的那一瞬间心念的牵引,刻出了纸人的样子。”
荆白若有所思:“你让我想得越清楚越好,是因为越清晰,心念的力量就越强烈?”
红线媪点了点头:“这样剪出来的才像。”
心念的强度和人本身的力量无关,只和心志有关。心志太薄弱的根本没法剪成两个纸人,她也瞧不上眼。可即便如此,荆白的心念之坚固强烈,也是她所仅见。
用他的纸人牵引出来的另一个纸人,应该可以做到和他记忆中的人一模一样。
但看他现在的反应,却好像并非如此。
看着荆白陷入思考的脸,红线媪此时也感觉到有些古怪。这可是她吃饭的本事,出不得问题,再加上多少有些好奇,连忙问:“怎么回事,难道副本里你看到的那个人,和你记忆里的不一样?”
荆白被她一打岔,回过神来,却否认道:“没有,是一样的。”
他说得很自然,红线媪却直觉他在说假话。但不等她追问,荆白已经冲她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地说:“多谢解答。”
她“哎”了一声,可不等她追问,荆白已经转身向门外走去。
红线媪气得把方才剪的荆白的纸人往旁边一扔。这个纸人没有荆白的血,当然和他没有关系,她只是习惯把顺眼的长相用纸人留下来而已……
但这张脸现在不顺眼了!
其实红线媪猜得没错。
白恒一有三张脸,除去未成年的小恒,也有两张成人的面孔,丰收祭的“柏易”和头啖汤里的“白恒一”,长相没有一点相似。
当时在照相那个环节,荆白猜到了他的想法或许会影响纸人的长相,有意控制了自己的念头。他竭尽全力,只想着印象中最为深刻的、两人最后一面时的样子,确保情绪足够强烈,能刻画出他心中的面孔。
可最后的情形,是他并没有料到的。
红线媪没有让他看自己剪纸的过程,只说“好了”,就把他打发到了暗室里,让他找到床榻躺下。等进入睡梦,就会进入到纸人的世界。
从给纸人滴血开始,“塔”就提醒他副本已经开始,他也像以前进入副本一般,无法再联系“塔”了。可直到此时,也没见到第二个人。
这看上去很像个单人副本,荆白从前从未经历过。只是现在他内心怀着强烈的期盼,这副本究竟要怎么过,已经算不上他在意的事情了。
那床榻的形状简直就和棺材一般,比一般的棺材宽不了多少,材质也是全木质。
虽给了个枕头,却几乎没有翻动的空间,还有个盖子支在半空中。
荆白出于谨慎,把“棺材”摸了一遍,果然是空荡荡的。人一躺进去,原本已是十分压抑,但等盖子“砰”地合上,荆白就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慢慢消失。
那种感觉很奇妙,像速度缓慢的昏迷。等意识重新出现,他就忽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条不是很宽的道路上。
他活动了一下四肢。
若不是红线媪说了,他全然感觉不到这是一具纸人的身体、有呼吸,有心跳,行走自如,连触感和痛感也和自己真身没什么两样。
周围看起来像是个村子,房舍不少,但都以低矮的平房为主,修建得也相对密集,门窗俱是紧闭。
房舍之间隔出了不少巷子,不知通往哪些地方。看着是四通八达,但荆白随意选了个方向走了走,却发现像隔了一层透明的空气墙,只能看,不能进。
其他几条路也是,明明是通的,却不能走过去。唯一不受阻隔的方向是向前走。